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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萊芙的臉一下子黑了,如果不是對娜提雅維達的秉性有所了解,恐怕早已奪門而出。
「明明是騎士小姐讓我說的,」娜提雅維達無辜地支著腮,好像她剛才的要求不過是讓萊芙給她拿一杯水那般輕而易舉,「我只是說了自己的想法而已,為什麼您表現得,像是我要對您做什麼壞事?」
「……」萊芙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在「把娜提雅維達留在身邊預防噩夢、提升睡眠質量」,以及「把娜提雅維達趕出去」之間猶豫著,逐漸偏向了後者。不過比起將娜提雅維達推出門外,還是她自己離開比較省事,她正要起身,娜提雅維達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
「騎士小姐。」娜提雅維達的神情認真了起來。
萊芙絕沒有在被魔龍戲弄了一次之後,還沒擠一桶羊奶的工夫,就被戲弄第二次的道理,正待甩袖離去,卻發現她甚至沒法把手抽回來,只好憋屈地低下頭。
「如果您要我真正的建議,那麼只有一條,我希望您永遠能做自己想做的選擇。」娜提雅維達說,「我希望您永遠都擁有,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舉著刀刺向我眼睛的勇氣與信念。那時候的騎士小姐,包括後來幾次向我舉起刀、以為真的能殺掉我的騎士小姐,都相當耀眼。」
萊芙心道,第一次對魔龍舉起刀的時候,她怕得要命,促使她行動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勇氣與信念,而是對於死亡的恐懼。而之後的幾次舉刀,即便包含了自信與勇氣的成分,這些自信與勇氣也只是「我是主人公」這個念頭的衍生品而已。而且,提到一個想要自己性命的人,要點不應該是那個人的行為里的閃光點啊,娜提雅維達!
「我不會畏懼,我不會因為那些沒有能力傷害我的人的言行而憤怒,我也並不追求與他們建立什麼友善與和平的關係,我只會做出是否饒恕他們的考慮——騎士小姐對於那些您目前所顧慮的人的看法,原本應該是與我一樣的。只是因為『同類』一詞,所包含的含義,就不同了嗎?」娜提雅維達的金眸幽深,像是看破了什麼東西,卻又蜻蜓點水般地掠了過去,「若是您不願意放肆地依賴我的話,那麼就請您找回那份勇氣與信念。」
萊芙聽懂了娜提雅維達的意思,沉默了片刻之後,她道:「放手。」
娜提雅維達鬆開了手,臉上帶著幾分大好氣氛突然被打破的無奈,以及對萊芙反應的驚訝,站起身道:「騎士小姐,您要去做什麼?」
「去做你要求我做的事情。」萊芙道。
「這種時候,騎士小姐不應該是這種反應。」娜提雅維達哭笑不得。
「答應你的事情,我當然要做到。」萊芙道,「我不是隨便許諾的。」
「難道『找回勇氣與信念』可以稱為一樁事嗎?」娜提雅維達道。
「對於我來說就是一樁事——不要跟上來。」萊芙提著刀推門出去,在門口猶豫了片刻,轉而進了娜提雅維達的房間。
裡頭已經恢復了她們剛剛入住時的樣子,娜提雅維達帶來的物件都已經取走,但是基礎的生活用品一點也不少。
關上門之後,萊芙洗漱了一番,然後從系統背包里拿出了睡裙換好。
繞到了屏風之後靠窗的位置,那兒有一張書桌。其實在屬於萊芙的那一間屋子里,同樣的位置也有一張書桌。然而身為一個武力見長的騎士,她根本多少用上書桌的機會。她小時候僅有的書寫練習,幾乎都是藉助於樹枝、木棍和泥土。等到了有足夠戈沙幣來購買書寫工具的年紀,她幾乎沒有用上這些工具的時機。
萊芙來到書桌前,不知為何覺得桌面上應該鋪上一張潔白的絹布,然後用鵝毛筆書寫出優美的字體。鵝毛筆和墨水倒是擺在書桌上,但是白絹布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在她的庫存里,就算有,她也不捨得為了寫字,讓那麼昂貴的材料報廢。
她從系統背包裡面取出了一塊木板,用砍刀在木板上削了幾下,伴隨著輕微的「嚯嚯」笑聲,很快就多了幾張薄薄的尺寸合適的木片。
將木板收回去之後,萊芙深吸了一口氣,放下刀,拿起鵝毛筆,打開墨水瓶蘸了一下。
摁著木片的一角,她緊張兮兮地在上頭下筆,然而想像中纖細、工整、娟秀又透露出些許鋒芒的字母並沒有出現在筆下,萊芙寫出來的字母甚至還不如最劣質的手抄冊,而且第一個字母剛剛寫完,墨汁就通過木片的纖維暈染開來,成了一個大墨點。
「這是因為選錯了工具。」萊芙咕噥了一句,放棄了用鵝毛筆寫字,轉而從系統背包里取出了一小截頂端有些燒焦痕跡的木條,用刀「呵呵」地削成了容易持握的形狀。
在已經被墨點污染了的木片上試著練習了幾個字母,萊芙很快意識到,即便工具稱手,她寫出來的字母也不過只達到了能夠辨認的程度,像是初學習字的幼童的僵硬而笨拙的字體。
「不要緊,聖殿騎士的考核裡面可沒有書法上的要求。」萊芙自我安慰地念叨著,換了一個木片,舉著自製的「筆」,開始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