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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頓的目光落向了騎士團中的一個個毫無退意的年輕成員們,低聲道:「我們早已準備將生命獻給手中的劍,死在與罪惡奮戰的途中。肉體雖會隨著利齒尖牙下破滅,但也總好過庸碌而終最終付予蟲豸之口;我們的靈魂終將與天主同在,在聖光普照之下,由天使指引著歸於彼岸,與天主同享彼世榮耀。」
火雲雀的「桀桀」叫聲又出現了,似乎在嘲笑著那些不自量力的騎士們 。這回魔鳥的叫聲比剛才的更加尖銳,更加刺耳也更邪惡。
一百零二道雀影再次從空中升起,此刻雀影已經抱吸了騎士們的鮮血,便得愈加紅艷,幾乎和本體沒有什麼區別。
騎士們互相望了幾眼,已經擺開了陣勢,準備開始最後的拼殺了。侍從們也跟著舉起了手中的劍。
魔鳥的叫聲愈發響亮,幾乎要響徹整個提姆城。已經吞吃了無數性命的魔鳥口吐人聲,得意之情從那極其詭異的聲線中流溢出來:「真是自不量力。」
雀影們在無數次的死後重生之中,變成了無比強大的存在。此刻由於魔鳥的傲慢,這些雀影終於不執著於擾亂騎士們的節奏,而是整整齊齊地從巢穴中飛出,像一把把利劍,向已經疲憊不堪的騎士們飛去。
那些已是強弩之末的對抗者們幾乎難以抵抗雀影的一擊。
雀影停留在空中,垂下細長的脖頸,看向底下摔得東倒西歪的人們。不約而同地想要找一個最好的下嘴處。它們以長嘴鷺鷥俯衝而下捕魚時的姿態一般,飛向眾人的心口,想要飽嘗那一口混雜著強烈熱望的心口血之時,一道極其強烈的光線卻從下方驀地升了起來。
那道光線極其耀眼,在瞬間就從一線鋪展成了一道光幕。如同最鋒利的刃面,對著此刻排列得十足整齊的雀影群一刀劃下。不過是轉瞬之間而已,受到猛烈攻擊的雀影們便像一堆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樣消失在空中,只留下了一陣陣輕微的「噗噗」聲響。
萊芙原本舉著砍刀,一個彈跳後,沖向一隻雀影。但是由於雀影的皮膚已成實質,此刻變得過於強韌,她非但沒有傷到那隻雀影,反而被反彈了。
砍刀受到的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得她重心不穩跌落到地上。尾錐骨讓地上的大理石地磚碎片砸出了「嘭」的一聲,接著便是一陣穿遍整條脊柱的骨酸感。甚少在戰鬥中讓自己受傷的棕發騎士一下子控制不住地淌下兩條生理眼淚,仰頭只見愈發的模糊恐怖場景:一百零二個火雲雀影從如同一場極其絢爛焰火一般灑落,在淚光中幾乎融合成了一場傾盆的火雨。
這實在是最為恐怖的亮光。萊芙以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但還是拄著刀站起來,準備來一場拼死的搏鬥。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潔白的光線將紅光掩蓋住了 。萊芙甚至不知道這道光來自哪裡。
棕發騎士的眼睛因為過於明亮的光線而在短時間之內失明,看不清東西帶來的恐慌感讓她拄著刀胡亂地走了一步,在腳趾磕到石塊上差點跌倒的時候,卻落入了一個微帶草香的懷抱中。這味道太過熟悉了,萊芙扶著那人的袖子,抬起眼來,卻只見模糊到幾乎覺察不了的輪廓。那人身穿白袍,幾乎要與白光融為一體。
白袍的女使官問:「騎士小姐,怎麼了?」
「看不清東西。剛剛發生了什麼?」棕發的騎士用力地眨著無比刺痛的眼睛,純黑色的眼珠子毫無焦距地落在空中,「我們贏了嗎?」
女使官笑著說:「贏了。有驚無險。」
「是您……」鬆了一口氣,萊芙稍微適應了一下看不見東西的處境,此刻意識回籠,明白了她剛剛看到的場面也許就是傳說中的聖咒術了。
萊芙其實並不很知道何為「聖咒師」。畢竟比起人數眾多的騎士,聖咒師太過稀少,而且僅有的幾個,也行蹤隱蔽。她只是依稀記得當年老神官曾經提過一嘴,他說聖殿中樞的那些神官大人們,很多都並不僅僅是對聖殿經文了如指掌,而且有著聖咒師的血統。同為聖咒師,血統的純正與否決定了先天稟賦。一些極低階聖咒術,普通人在無比心誠時也許可以施出,但是高階的聖咒術,則必須依靠血統的加持。
在騎士故事中,也有聖咒師的出現,聖咒師往往出現在騎士們遇到一群強敵之時。不同於往往更擅長單體攻擊的騎士,聖咒師似乎精通於群體攻擊。老神官在說騎士故事時往往說得天花亂綴、各種繁複華麗的詞彙都會用上去。但是在說到聖咒師出場時,卻一反常態得總是提到白光、聖輝與聖樂吟唱。
任憑老神官怎麼說,萊芙對於聖咒師都沒有什麼直接的印象。唯獨有一次,還是在艾塞亞王國斬殺先知獸的時候。當時偽裝成女使官的惡龍,在將先知巨獸切開的時候,手中並沒有任何武器。而只是憑空從掌心中產生了一道無形無質然而無堅不摧的光刃,一下子便將先知獸一下切半。
萊芙當時也有所疑惑,但是因為先知樹枝過於耀眼惑人的金色便暫時沒有理會,想等到後來再來詢問,但是事情過去之後,很快便忘記了。萊芙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聯想到此。不過她很懷疑惡龍當時施展的是否真的是聖咒術——聖咒師既然有「聖」這個詞根,又與聖殿源緣非淺,那麼一條被聖殿視為罪惡根源的魔龍,又怎麼可能會同時是一個聖咒師呢?聖咒師擁有天國使者的血液,那麼一條罪惡的龍,又怎麼可能同時會有最純潔的血液呢?那魔龍定是施了什麼類似於聖咒的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