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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萊芙道,「那為何要為了招幾個馴獸師就要犯下拐帶的罪行,而且專挑顯眼的貴族子女下手呢?」
「那十二個怪物,我猜就是魔獸,但並不是為害很大的魔獸,所以可以用來表演。馬戲團用魔獸來表演,雖然稀罕,但我也聽說過。魔獸能聽懂人說話,想讓它們聽從指令,比起訓練老虎、獅子要容易得多,而且外形也足夠刺激。但也需要與它們熟識的馴獸員,恐怕會相當危險,所以找不到願意配合表演的孩子,所以只好想辦法拐帶……至於為什麼只要貴族子女……」魔術師停頓了一會兒,看著眼前這個很希望他給出一個合理解釋的少女,明明一開始是他想要找她要答案的,結果總在對方的沉默、或是顧左右而言他、或是說了跟沒說一樣的話之後,變成了他要給她答案。
與其說是他在從萊芙這兒探聽消息,不如說是她在放任他來為這件事找到一個讓自己安心的解釋。不過他倒是挺樂意時常與她說說話,這個小姑娘年紀不大,但是總給他一種安定而平穩的感覺,仿佛只要有她在,那便諸事妥帖。
「無論綁架的是貴族子女還是平民子女,有這麼多人受害,無論照哪裡的法條,恐怕都難逃一死。」魔術師頗為沮喪地低下頭,接著在鼻頭上戴了一個紅色的絨球,盯著鼻端的絨球,兩只黑眼珠便滑稽地縮到了一起。
萊芙道:「希望他們能招出幕後主使。」最好是在她面前招。
「如果他們能供出重要消息,有希望保住性命嗎?」魔術師摘下了鼻頭的絨球,望向萊芙。對於斯坦利和艾德文,即便他和那兩兄弟總共加起來也不過相處了十多日而已,魔術師卻不能只將他們當成是一對幾面之緣的陌生人。似乎昨天他們還是那兩個命懸一線的小孤兒,是他將他們從死的一側推到了生的一側,突然就成了家財萬貫的馬戲團長,接著又成了惡貫滿盈的階下囚,「如果他們長成了可靠的好小伙子,甚至有所成就,我當然會忍不住誇口說,『瞧瞧,當初多虧了我,否則他們哪能在這兒』;可是他們偏偏為非作歹,即便是沒人說,我總免不了會想,『當初還不如袖手旁觀』。」
「您的意思是拯救生命和毀掉生命一樣都需要承擔責任。」萊芙道,「然而即便是有後悔的機會,恐怕選擇也是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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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餐之後,再次啟程。
萊芙覺得有些煩悶,便從車裡出來,讓車把式去了後面的車上,自己架著車在車隊最前列。
身後的車夫交談著,說著很快就能得到車資,接著這個說起要去京都的某家食店裡大快朵頤,那個說要給家中女眷買時興的飾品。孩子們也探出頭來,其中來自王都本地的遙遙指向著家的方向,而外郡的孩子也有面露期盼,後者將要先與王都中的主管此次失蹤案的官員接洽,接著會被送回家鄉。
與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落在最後的三輛車。其中一輛車上關押著兩個不省人事的犯人,萊芙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合適的時候、對著合適的人說出合適的話,無法把控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另外兩輛車上則是半人半獸,在路上暫停歇腳的時候,它們雖然遮掩住了面部,但還是像被丟進油罐里的一瓢水一樣格格不入,難免受人指指點點,於是這三日來愈發沉默。即便對萊芙而言,通過聖殿騎士接著拿到封地十拿九穩,不過總歸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對半人半獸而言很難熬,而萊芙則擔心它們和人類之間發生意外衝突。提前許諾一樣自己還沒有得到手的東西,特別是她許下承諾的對象又特別需要這樣東西,這種欠了別人一筆債的感覺,也不好受。
「騎士小姐怎麼板著臉?」娜提雅維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車中出來,坐到了萊芙身邊,很自然地從後者手中接過鞭子,「您似乎很焦慮。」
看到娜提雅維達,不好受又加強了幾分。
萊芙心想,她是一個拯救異世界的熱血主人公,加上一個急需兌現的承諾也就罷了,再牽扯上跨種族生蛋後被逼婚這樣的狗血劇情的,這三樣加在一起,她怎麼可能不焦慮?
「不,恰恰相反,任務收尾了,還得到了意外收穫,我好開心。」萊芙強作輕鬆地咧開嘴。畢竟讓她壓力十足的承諾也好,意外得來的蛋也好,既然都是她自己的責任,實在沒有必要讓一隻——用另一個世界說法——剛出月子不久的魔龍來為她操心。就如同蛋的孵化期與物種的壽命有關,產後調理需要的時間也理所當然與壽命相關,魔龍需要調理個幾十幾百年也說不定。萊芙起先還沒有想到這些,但是一旦想到了,便越來越覺得自己對娜提雅維達負有巨大的責任。
「不誠實的騎士可是會被魔龍撿去當新娘的。」娜提雅維達學著麥妮拿邪巫故事嚇唬小孩的腔調。
」魔龍是通過這種方式來繁衍的嗎?」萊芙訝異地望向娜提雅維達。
「小傻子。」娜提雅維達愛憐地揉了揉騎士姑娘的腦袋,嘆了口氣,「騎士小姐是會被奇怪傳說騙到的小孩子呢。這麼輕易相信別人隨口編出來的話,隨便就被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