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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我敏銳也不對,不敏銳也不對了?」萊芙問。
「您要這樣理解倒也沒錯。」娜提雅維達說著。
萊芙覺得自己簡直愚蠢透頂,居然做起來和魔龍講道理這種毫無意義的事來。她本來看到莉莉和那個騎士在半夜裡搭著馬車出門去,便一心只在這件事上了,卻忽略了身邊的魔龍才是一個會毫無理由爆發的存在。
在不知道對方身份的情況下,她和娜提雅維達的合作實際上順利異常。現在她知道了娜提雅維達的身份,不像是曾經那般盲目地信任著披著假面的魔龍,理論上她占據的主動權要更大一些。然而實際上這一點變數卻始料未及地損害了合作的最重要的一項前提,即默契。
在女使官和騎士之前,在聖咒師與騎士之間,在守著聖殿約束的巫術使用者與騎士之間,有著無數的順利合作的先例,凡事有先例可循,自然有某種心照不宣的行為邏輯。然而一條魔龍和一個註定以屠龍為宿命的騎士之間的合作,當真找不到任何成功過的例子。
但是萊芙深深地知道,除非她能立刻將魔龍殺了,或者是今後能永遠避免魔龍出現在她的旅途中,就必須得找到一套應對魔龍的方式,否則今日這種情況將會一再發生——她得在為任務操心的同時,預備著接受魔龍毫無預兆的騷擾。
「騎士小姐這麼不專心,我可是會難過的。」娜提雅維達試圖將萊芙翻過身來,後者硬是拖著身下的絨毯擋在了自己的臉上。
在暗沉沉的房間裡,娜提雅維達抬手剝一下,萊芙便遮一下,剝了好久才從絨毯里剝出了一個腦袋,腦袋上的五官嚴肅地皺了起來,顯得相當嚴肅。
「我依舊想不通,你為什麼不讓我出門去。」萊芙說得中氣十足,語調配合著此時的姿勢,違合感十足,「目前已經有確實的證據說明,我們的個別同伴和馬匹受到了這座城堡中的人的控制。我只是想去見見那個新來的人,或許再去查驗一下在別的屋子裡面,是否有別的騎士不在房間裡——我有理由推測,實際上受到影響的人馬比我們看見得要更多。然而我們至今沒有在城堡中的男僕們身上找到絲毫破綻。在這種敵明我暗的情況下,我想要去稍做探測是很有理由的。您卻說我一出屋子就會迷路……這聽起來太像是不合時宜的玩笑了。」
「騎士小姐再像現在這樣突然變得一本正經的話……」在黑沉沉的屋子裡,娜提雅維達臉上的神情看不怎麼清楚,聲音微微有些啞,「……我可就要親你了。」
萊芙擰起了眉頭,顯然娜提雅維達並沒有在聽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更沒有打算要配合,此刻又說出這樣戲弄人的話。
「你為什麼會認為這是一種威脅?在遙遠的東方,還有人將燕子口水當成珍貴的藥膳,你的親吻,大約很滋補吧。」萊芙有點生氣又覺得好笑,單是她能記得的,魔龍對她做出類似於親吻的動作就已經有好幾次了,此時她決心要和娜提雅維達槓到底,便暫時將羞恥心拋之腦後了,「你這是怎麼了,娜提雅維達,之前你親我的時候,可從來沒有給我做過預告的。」
「遙遠的東方……在希克納大陸。第一次聽說,那兒有人,還有燕子……唔……」娜提雅維達神情微妙地捂住了嘴。
萊芙縮回脖子,她剛剛向娜提雅維達的臉撞了一下。
雖然屋裡什麼也看不清,但是萊芙這一下的準頭極好,而且力度控制得也很精準,活像是預謀已久——若是力氣稍小一點,也許就碰不到;而若是力氣再大一些,恐怕萊芙的數粒牙齒便要帶血飛出了。
「您……」娜提雅維達沒有再說下去,欲言又止中帶著一絲驚慌,終於鬆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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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萊芙翻身坐起後,很快覺察出了一種尷尬的氣氛。
萊芙一向知道魔龍有好幾副面孔,這下她似乎戳到了某個開關,沒臉沒皮的魔龍突然變得矜持了起來。
這魔龍的性子實在是古怪得要命,就像是剛才討了一個擁抱結果反而躲開了一樣;在莫名其妙地用親吻來威脅之後,只是被她碰了一下,竟然又露出了一副受了登徒子欺負的模樣。
這樣一來,萊芙幾乎要誤以為自己對娜提雅維達騷擾良久,不顧對方拒絕,硬是要死纏爛打。她呆了一會兒,略微回味了一下剛剛那個非常草率的親吻,這和之前的擁抱一樣不糟糕,給她的感覺同樣像是在偷嘗一款清甜的飲品。
萊芙略微有些心虛,又將剛才那段話重提一遍,客客氣氣地說:「……總之你得告訴我,我現在不能出去的理由才行。」
「咳,」娜提雅維達輕輕柔柔地說,「您知道我會占卜,然而這種能力在此處受到了不小的限制。我剛才稍加推演,預料到若是在夜裡離開自己的房間的話,將會導致一種不可測的混亂。您還記得剛才餐後老管事對我們說的話嗎?」
「他特意說了好幾遍,『早些睡下,晚上不要出門』。不過,我以為『出門』,指的是到城堡外面。」萊芙看向房門的方向,「能被這一層薄薄的門板擋在外面的危險,恐怕也不會是什麼值得稱道的危險;如果是厲害的危險,這一扇門恐怕也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