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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萊芙提出請求,麥妮便起身,朝著那個在地上不斷掙扎的可憐人走去。
沒想到,白送會是這麼一件容易習慣成自然的事情……給了一顆藥丸,給了一次信息,給了一次信息,又給了一顆藥丸……是否能達成目的尚且難以預料,投入的成本越來越多,她越發難以收手了。
麥妮面上不顯,實則痛不欲生,取出了一粒藥丸,給那人服下。這個藥丸就和她之前給昏迷婦人服用的藥丸是同一種,需要用三天時間使服藥者恢復到三天之前的狀態,也就是說,服下藥多長時間,就能恢復到多長時間之前的狀態。這人在服下藥之後,臉上的絨毛一點點縮回去,頭髮和眉毛重新長了回去,接著他嘔出了懷爾托給他服的藥丸,在地上躺了一會兒,又站了起來,略顯迷茫地看著他的親人。
「不,這不可能……不可能……」懷爾托側過頭,注視著這人的恢復狀況,喃喃地重複著「不可能」。他的上司,他的同僚都信誓旦旦地告訴她,人類轉化為半人半獸的過程是不可逆的,唯一可以逆轉這一進程的只有一些傳聞里才有的神秘的藥物,或許在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游巫手裡還有一些。
她剛才叫那女人什麼來著?似乎也是「游巫」?
還是不可能,傳聞里的游巫是一個長相醜惡的老太婆,這位卻是一個年輕姑娘。而且游巫極難相處,沒有理由會對一位騎士表現得那麼友好。
萊芙抬手,又捏了捏麥德拉。小人身上覆蓋的一層樹脂薄膜有些軟化了。
如果麥德拉還醒著,那麼萊芙就會安心多了,只要需要一段時間,小人就能找出疾病的治療方式。
她信任麥德拉,是因為她信任魔龍的力量。
麥德拉的狀態,多少反映著娜提雅維達現在的處境。受困的麥德拉,是否暗示著娜提雅維達此刻也處於一種行動受到拘束的狀態呢?
萊芙不得而知。
距離娜提雅維達離開,已經有吃過一頓午飯的時間了,她已經開始有些想念娜提雅維達了,不過在戰鬥之中還是得專心些才是。
仿佛有一道目光,從高而遠的地方往下投去,一個沒有聲音的語言在腦海里響起,給她一種提示,她相信只要讓懷爾托再無還手之力,那麼麥德拉也就很快能夠醒來。
「唔,我想來得及的。」游巫又一次給予了無償的信息,這種突如其來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慷慨讓萊芙膽戰心驚,「有足夠的時候等她醒過來,在此之前,他們性命無憂。」
萊芙點點頭,望向懷爾托。她有些不明白,為何到了現在,他還是沒有展現出委員會「尉官」的第二重形態?
沉吟幾息,她示意狼崽將婦人放出來,正放在人群的死角之中。
接著,萊芙走向那婦人的方向,將她扶起來,就在這時候,藥效正好發揮到了合適的時候,那婦人慢慢地醒了過來,恢復了發病之前。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萊芙沒有用什麼藥物,只是用手觸碰了那婦人幾下,婦人就完全恢復了過來,在一陣沉默之後,開始歡呼起「奇蹟」「奇蹟」!
萊芙抿著唇,等於默認了村民們的猜測。
「呵,分明是我的藥的效果,小萊芙倒是很擅長給自己攬功勞,」年輕的聖殿騎士臉上的那種處變不驚讓麥妮又好氣又好笑,她垂首,在萊芙耳邊輕聲細語,「唔,莫非是背著老婆子偷偷讀了「萊芙·白騎士』的傳奇故事集,小萊芙很喜歡其中的形容吧……」
「知道自己擅長做什麼,不擅長做什麼,這是自知之明。」萊芙起先還略有幾分不好意思,被麥妮這麼一激,她一邊解釋,一邊坦然地應對著人群中驚嘆和讚賞,居然真的理直氣壯起來,「我是一個聖殿騎士,除了拔牙之外可做不了別的只能由醫者做的活計,而我的老熟人恰恰能做到,我自然不必為此感到不安或者慚愧。知人善任,讓合適的人去做合適的事情,這自然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麥妮一時竟沒有想出反駁萊芙的說辭。
原本還有幾道目光落在懷爾托的身上,而現在,所有人都望著萊芙。
懷爾托想起了幾十年前發生的事,當時他還是一名見習神官,與他一同見習的神官之中,有一位經驗閱歷樣樣不及他的。在升任正式神官的時候,懷爾托比所有人都先獲得了這個機會,然而那一年,獲得所有風頭的卻是他的這位友人,因為他被一位參加正式神官授銜禮的中樞要員認出有聖地精靈的血統。
在幾年前,懷爾托曾經與這位老友重逢過一次。懷爾托垂垂老矣,飽受關節炎的折磨,一口牙幾乎完全脫落了,懷爾托惡一向以博聞強識勝過同輩人許多,然而記性也變得很差。而那位有著聖地精靈血統的幸運兒,卻依舊保持著幾十年前的樣貌。他是一個腐朽的老者,過不久就會埋在塵土中,不會有人記得,而那人卻永遠是一個萬眾矚目的青年才俊。
懷爾托怒喝了一聲,乾瘦的身體上的肌肉猛然漲起,撐破了紅色的長袍。濃綠色的枝枝蔓蔓從他的鬚髮末端延伸出來,他的腳底下生出了細絲,細絲變成根系,以足底為圓心,往四面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