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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下一次任務進行過程中,我將把只有聖殿騎士才能有的權柄之一交託於你——我予你生殺之權,可越過世俗王室,自行審判;若遇到緊急情形,無須拘泥,便宜行事即可。
願你心如明鏡,不沾邪俗;心志堅定,不受動搖。願你步履所及之處,便是正義所向。在你凱旋之時,我將在路克非冰原相候。
黛博拉
聖殿歷九百三十七年十二月十五日」
萊芙從椅子上起身,又將信重讀了一遍。她看到了「路克非冰原」和「聖地精靈」,便知道希爾頓團長和蘭斯說得沒有錯,她的確很快就要更進一步了。而且看黛博拉大人信中的口氣,給她發布的任務都是有特定用意的。黛博拉對於她的期望,恐怕還不止是讓她做到聖殿騎士這一步而已——即便聖殿騎士對於在世的騎士們而言,可以說是能達到的最高地位了。
如果這封信早點到來的話,的確是正好配上了萊芙在剛完成的任務中遇到的心結。就和黛博拉大人說的一樣,她在面對厲害魔獸的時候倒是不怎麼知道怕的,但是出於對同類的同理心,在面對人形怪物的時候她的確會犯怵。這種心理障礙恐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幫她克服的,但是萊芙知道自己能做到,她之前能殺了獸化發狂的諾倫王子,在剛完成的任務之中也幾乎將利安德爾先生殺死……她能做到,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應該這樣做。
但是這封信來得稍晚了一些,晚於她得知「玩家」的存在。
黛博拉大人口中的異端之徒,如果不是玩家,萊芙倒是會毫無障礙地讓自己打著正義的旗號去審判他們,如果他們的確作惡多端、罪無可赦的話,在緊張的局勢之下說不定也會奪去他們的性命——這是聖殿騎士的權力之一。
但是那些異端之徒如果是玩家,也即是與她一樣的穿越者,那便不同了。
此刻萊芙的心中,還是會覺得,即便玩家和這個世界上的百姓一樣同是人類,但是玩家要比這個世界上的人類更加接近「人類」一點。要問為什麼,因為只有萊芙和「玩家」們是真的,而其餘的人,說到底都是虛構的。
黛博拉在上一封信中所講的正義的天平此刻仍在搖擺。在上一次,左邊擺著人類,右邊擺著異族;在這一回,左邊擺著另一個世界上的人,右邊擺著這個世界的人。實際上人類和異族之別,對於萊芙而言可並沒有這個世界和另一個世界的差距來得大。
萊芙此刻經歷著身份的錯位。這個世界是讓她重獲新生的世界,她想要守護它;而另一個世界則是她的來處,即便她已經在這個世界呆了十七年之久,另一個世界還是深刻地影響著她的思維和處事模式。在這個世界的法則之中,聖殿賦予了她審判與生殺之權,聖殿所轄之地的所有人都認同這種權力;然而在另一個世界的運行法則之中,她並沒有審判同類的權力,也不可能把玩家傷害遊戲角色這件事認為是罪。
那架天平此刻偏向著另一個世界的人。原因無他,只不過因為萊芙與玩家們是同類而已。
無關善惡,同類理所當然地偏向同類,這一點永遠不會變,除非那些同類深刻地冒犯了她。
萊芙接著展開寫著新任務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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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萊芙在日頭未升起的時候便起身,如往常一樣,練了一會兒刀。洗漱畢,同娜提雅維達一同用了早餐,接著兩人動身趕路。
萊芙偶然間側過臉瞧了娜提雅維達一眼,便被後者直勾勾的目光驚出了一身白毛汗。她想起了昨夜娜提雅維達隔著一扇門板羞怯怯地又與她重提了《屠龍手冊》一事。而她當時的心思則完全不在這上面,依稀記得似乎答應了什麼事。
想起《屠龍手冊》上寫的內容,萊芙頗為不是滋味。
這本惡作劇一般的小冊子的作者顯然絲毫沒有要屠龍的念頭,反而對魔龍很是親昵,而且既然第四式已經到了「生蛋」的步驟,可想而知之前那幾式只是為了生蛋在做鋪墊而已,誰又知道「屠龍」的下一式下下一式又會是什麼古怪的東西……
萊芙想到此處,攥緊了手中韁繩。
莉莉若有所覺地抬起頭來,停了腳步,擰著脖子轉過腦袋來看她。在莉莉停下之後,原本在道旁的樹梢頭上竄下跳的麥德拉也停了下來,喝了一聲,重重地落到了萊芙的頭頂。
娜提雅原本與萊芙並轡齊驅,覺察到萊芙落後了幾步,便停了下來,掉轉馬頭向她過來,關切地問道:「騎士小姐,您怎麼了?」
麥德拉在看到娜提雅維達過來之後,便又踩著萊芙的腦袋借力,一蹦便到了樹枝上去了。
「無礙。」萊芙微窘,好在此處道路本在荒僻之地,這時候也沒有行人,沒人察覺她的異樣。她心道有時候馬匹和主人過於心意相通也並不是什麼好事,扯了扯馬韁,催著莉莉向前。
究竟是誰編寫了這本古怪的小冊子?
指不定那人——不,那東西,肯定不是哺乳動物,它會生蛋,而且一定預謀已久,她想要和魔龍生蛋,而且……而且那東西真的有能力和魔龍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