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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應該在見到黛博拉大人那一刻起,就能想到這一點才對,但就像是有一個障礙物堵在她的腦海里,使得她近乎本能地不往這個方向深思下去。
即便她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而且自認為不會對聖殿產生盲目的狂熱,但是在這個世界生活的十七年確實在她的腦海里留下了一些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使得她一將精靈與魔龍並舉、一將聖咒師與邪巫並舉,便有一種冒犯甚至褻瀆感。
如果聖咒師和聖地精靈有關,聖咒師被視為有精靈血脈的人;那麼邪巫和魔龍之間的關係,是否可以與之類比?
同樣歸屬於邪惡陣營的魔龍和邪巫之間,是否也具有血脈上的聯繫……
假使有的話,那麼人與魔龍結合的產物、黑蛋裡面孵化出來的……會不會是……
萊芙想著想著,腦海中構想的焦雞樣的小魔龍,頓時擁有了和麥妮類同的、滲人的微笑,不由得一陣毛骨悚然,不敢再想下去……在內心對自己說:畢竟這是她和魔龍的蛋,無論如何,都得接受。
外頭的嘈雜的聲音打斷了萊芙的思緒,她去開了門。
門外的不是娜提雅維達,而是一些土著。
雖然萊芙並沒有和他們說上多少話,但是這些人因著娜提雅維達的緣故,在見到她的時候也顯得相當友善。
土著們給她們送來了保暖的衣物、蠟燭等生活用品,以及足夠吃上十幾天的食物。
萊芙吃了精靈淚,既不怕寒冷,也沒有太多食慾。為了不顯得太異常,還是接受了,準備在離開的時候還回去。
在土著們離開之後,萊芙出於好奇,查看了一下土著們給她們準備的食物。主要是魚蝦貝類、包括一些海中的哺乳動物、以及極地動物。沒有經過醃製或熏制,也沒有做熟,只是剝了皮切大塊,掛著鮮紅的血絲。
「如果我吃了這些東西,更接近於在夢中吃了不存在的東西,是現在的我吃了過去的東西?」「如果吃了三千年的東西,能長肉嗎?」「如果能長肉,長出來的肉算是三千年前的嗎?在離開幻境之後,這些肉如果消失了,是不是相當於一下子在我身上扯走了無數細胞、打了無數個血窟窿?」
萊芙冒出了一些古古怪怪的念頭,被突然膨脹起來的好奇心折磨得狠了,然而看著魚塊上的血絲,終究的還是沒有下口。
她在獸皮墊上躺了一會兒,等著考核官回來。畢竟她將這次考核看得很重要,決定既然考核官讓她在屋裡呆著,那在下一步指示之前,就不出去。
等到天黑,娜提雅維達還沒有回來。
萊芙沒有事干。想練刀,幾步就能繞上一周的窄屋內沒有施展空間;編了一些題目,想給壺先生做,壺先生不肯出來;和小人聊天,結果小人只管埋頭吃肉;把玩了一遍屋內的東西之後,便只能躺著想些委員會、精靈、邪巫、上一代魔龍之類的事……
這些厲害的、足以影響整個異世界未來命運的話題思考起來確實讓人心潮澎湃,讓她有種轉念之間就能影響局勢的錯覺……但是澎湃畢竟是遠在天邊的,絲毫無法消解近在眼前的無聊。
萊芙是一個閒不下來的人,躺著躺著,越來越覺得提不起來勁。
照理來說,能夠省去探索線索的步驟,直接接任務完成任務,原本就是她玩多數遊戲的行事宗旨。但是每一種遊戲的核心玩法不同,像《騎士與公主》作為遊戲出現在她手中的時候,就只是一個以戰勝魔龍、拯救公主為外殼的格鬥遊戲,劇情核比較常見、而且重複性很大、沒有什麼可琢磨之處,核心玩法是鍵鼠配合。但是這場聖殿騎士考核的核心玩法顯然不是戰鬥,否則實在沒有必要將時間設定在三千年前,如果省略了探索的步驟,會喪失很多的趣味……
不,用「玩法」、「趣味」這些詞似乎顯得太輕慢了……應該說是喪失了考核的意義……萊芙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玩家心態。
娜提雅維達已經將將她的貨幣條拉到了不能再上升到程度,嵌滿晶核的刀柄配合著龍革鞘又使得她的武器達到了進無可進的程度,在治療上又有龍唾液瓶和麥德拉……萊芙看了一眼正捧著魚肉生啃的紅衣小人,嘆了一口氣。
貨幣、武器、醫療這三樣,或多或少都是娜提雅維達的存在,使得她失去了奮鬥的目標。就像是一個數據平衡沒有做好的遊戲,就算是進行得再順利,又怎麼能讓體驗者獲得長久的快樂呢如果進行了數據修改,這樣輕易得到的勝利,只能是空虛而已,難道能有什麼意義嗎?
娜提雅維達替她修改了數據也就算了,現在居然就連走劇情的過程中摁下「跳過」鍵的步驟也替她完成了……萊芙雖然深知自己這樣的念頭有些得了便宜賣乖的嫌疑,但她沒法控制自己不那樣想。
「唉……」萊芙在獸皮墊上翻了個身,又翻了一個身,「唉……」
紅衣小人「呸」地吐出一口魚骨渣子,望向萊芙道:「你從剛才開始,就好奇怪……都是那隻魔龍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