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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離這隻魔龍遠一些的話,萊芙生怕自己會做出荒唐的事情來。
沒有想到才駕馬走了片刻,就望見了娜提雅維達的身影,萊芙勒住了馬韁。
來不及了。
「騎士小姐,來得真快呢。」魔龍耳聰目明,幾倍於人類,很快便發現了她。
萊芙與娜提雅維達兩人駕馬,朝著西北方向行去。在正午時分停了一會兒,下午接著繼續趕路,到了傍晚時分,才歇在一處市鎮的客店之中。
一路上,萊芙頗為煩躁,幾乎沒有說話。
她先是被蘭斯告知,這個世界上或許還有另外的玩家,而且那些玩家瞧起來是頗為惡劣的人,這倒並沒有讓萊芙很緊張。她考慮過,如果另外的穿越者生活不順,本著老鄉情誼,她會接濟一二;如果穿越者是個可以結交的人,遇到了,也許她們能做朋友;但是如果穿越者自恃玩家的身份胡亂鬧事,擾亂這個世界的秩序,比如傷害無辜平民,比如欺負她的朋友,比如要從她手中搶走魔龍當戰利品的話……她會好好敲打,讓那些玩家知道,誰才是主人公。
接著希爾頓團長又對她說了那些話,她目前雖然非常尊敬他,但是也知道這個人深究下去,也就只是遊戲劇情中的非玩家角色而已——但是這個非玩家角色居然反過來,說她這個真人不像是人。他說她太過心無旁騖,對於任務之外的任何東西、任何人都不在乎,勸她多點感情,勸她多為自己的將來考慮……人被角色說成像角色,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加諷刺的事情了,然而無需細想,她也知道希爾頓團長是在關心自己,蘭斯之所以告訴她玩家的事,也是在擔心她。
在這個世界上對她好的人,其實有很多。只不過她老是心存戒備,生怕自己是處於鏡花水月之中,於是從十六歲那年的春天起,便什麼都不敢當真。這種念頭,究竟是必要的防備,還是多餘的執念呢?
娜提雅維達向客店的老闆要了一間房,身後的棕發騎士並沒有表示反對,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神情看上去倒是很正常,一雙無神的仿佛魂飛天外的眼睛就就和往常沒有絲毫分別,只不過正常的時候,不會這麼乖順,這麼不設防。
牽著萊芙進了房間,關門,落了鎖。
娜提雅維達仔細回憶了一下,才確認自己並沒有忍不住對萊芙施下某種讓人失魂落魄的咒語,為了喚醒她,一進門便開始動手動腳起來。
萊芙倒不至於走神走到連自己去了哪裡、身邊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的程度,她只不過突然對于娜提雅維達的作為無所謂了起來——區區一個非玩家角色,區區一串數據,就算放任不管,能對她做些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訂了同一間屋子,無所謂。
牽著手,無所謂。
並肩坐著,無所謂。
靠近,無所謂。
親了一下她的耳垂……
「你幹什麼?不過區區……」區區一個非玩家角色,區區一串數據。萊芙面紅耳赤,暴跳如雷,起身拔刀。
「嗯,反應真大。」娜提雅維達捏住了她的手腕,悠悠然起身,「騎士小姐在想什麼?」
「我在想,」萊芙凝視著娜提雅維達的笑臉,她不知道該怎樣描述,只能說,「一些也許有能力殺掉你的人。」
「您說的是『玩家』嗎?蘭斯向您提到的人,似乎讓您很是緊張呢。」娜提雅維達輕輕地笑了一聲,「我是不會被您之外的人殺掉的,不知道您為何總是有這種擔憂。」
萊芙不說話,她在想著,她在聽到玩家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慌亂之中,也許還帶著一點對魔龍的擔憂。
在千百萬種可能性中,眼前這個區區非玩家角色,也只不過是一個作為新手福利的犧牲品而已;
在千百萬種可能性中,娜提雅維達會被殺死,給割走一塊龍肋條作為玩家的第一個戰利品,用於換取功勳;
在千百萬種可能性中,沒有人知道魔龍喜歡吃魚,沒有人知道她喜歡看星星,沒有人知道她多么小氣又多麼慷慨,沒有人知道她住的地方多麼黑多麼冷,因為她只是區區一串數據,沒有人在意這些;
在千百萬種可能性之中,也許只有一次意外而已,因為萊芙的無心干預,魔龍活了下來……但是沒有人想要魔龍活著,萊芙見過的人,無不是欲殺魔龍而後快。
他們沒殺掉魔龍,只是因為他們做不到而已;可是,如果他們做得到的話……就會毀掉千百萬種可能性之中的那唯一的一次意外。
「唉呀,擔心被人搶走獵物,居然擔心得都哭了呢。騎士小姐的勝負欲可真強,像個小孩一樣。」娜提雅維達忙拿出手帕來替萊芙抹淚,「您若是擔心有別人搶先一步,為什麼不先對我使出招數呢?」
「就是勝負欲而已,為了勝負欲而做事就很幼稚嗎……沒有意義,沒有目的,不可以嗎……」萊芙嘟嘟囔囔,眨掉了眼裡的淚花,除了勝負欲,她當然不能承認別的東西,「你說什麼招數?」
「《屠龍手冊》,我等了好久了,」娜提雅維達在讓萊芙屠掉自己這件事上的熱衷程度幾乎就要超越萊芙了,「現在應該解鎖第四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