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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造一個人,為的就是讓他死去,這怎麼想都是不對的吧!
金色的光芒凝聚成人形,海音寺命抬起頭來便能看到空中的人影,他們在以相當快的速度下墜。
海音寺命伸出手來,一本書在空中出現,書本翻開,一片水霧一般的東西在空中展開,在水霧出現的一瞬間,中島敦和果戈里落到了上面,果戈里明顯被中島敦驚了一下。
這可以算是自殺式襲擊嗎?算得吧?一定算!
白虎少年比想像中的更果斷,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他竟然直接決定了這樣偏激的方式。
直接使用異能力瞬移離開,原地只留下茫然的中島敦。
海音寺命收起那本書,水霧消失,中島敦落到地上,他幾乎不知道做出什麼反應,他腦中那根弦嘎嘣一聲斷掉了,重新將那根弦接上需要時間,而他尚且還並不明白決定和敵人同歸於盡的自己為何安全的站在這裡。
他抬起頭來,眼睛看著海音寺命,「海音寺?」
海音寺命走過去,他對中島敦伸出手來,中島敦下意識把手伸過去,海音寺命笑了一下,他把中島敦拉起來,接著手上用力,在猝不及防下,中島敦直接被扔進了岸邊的海水裡。
「咳咳。」中島敦咳嗽著從海水裡鑽出來,「海,海音寺?」
「清醒了嗎?」海音寺命看著他。
中島敦濕漉漉的看著他,「海音寺。」
「清醒了?」海音寺命放大聲音,「你是笨蛋嗎?蠢到去和那傢伙同歸於盡。」
「抱歉。」中島敦在海水中沉浮,「抱歉,但是,我不想要去傷害什麼人,更不想看到別人受傷。」
「我們是朋友,卻因此給你造成麻煩。」中島敦聲音很低,「我想,那或許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中島敦從小生活在不公和傷害中,他的生活中從來沒有陽光,完全不懂該如何管教孩子的院長,不斷被體罰的孩童,在孤獨和疼痛中度過一夜又一夜,這種悲慘的生活讓他出現扭曲的善意和自卑感。
他會為了保護別人而去傷害自己,就算是在偵探社的入社測試中用身體覆蓋住可能爆炸的炸彈。
他將周圍的人看的比自己更重要。
「就沒有能讓你留下來的人嗎?」海音寺命看著他,「你就這麼不留戀這個世界?」
「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人多留戀我。」中島敦依舊低著頭,「我是孤兒,沒有親人,朋友也僅僅只是偵探社的大家,所以,沒關係的,如果我死掉,不會有太多人難過,只要事情可以變得更好。」
「我不算嗎?」海音寺命蹲下來,那雙紫色的眸子看著中島敦的眼睛,眼睛深處帶著濃烈的悲傷,「我不算你的朋友嗎?」
「你覺得,我不會難過嗎?」
白色的書頁上,在中島敦的名字後面,善意的字跡緩緩的淌出一點顏色,顏色重新凝聚成了一個詞彙,那是幾乎辨認不出來的:悲傷。
沒有人在一開始就想要死去。
中島敦的手在顫抖著,他看著海音寺命,片刻後他伸手抓住了海邊的欄杆,水珠順著他的手滴下來,中島敦試圖從這片蔚藍色的海中出來,他抓著欄杆,手指因為用力微微發白。
「對不起。」中島敦努力的想要走出去,「海音寺,對不起。」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中島敦帶著滿身的水漬爬出了那片咸腥的海水,嘴笨的少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只能不斷的說著對不起,海音寺命沒有起來,中島敦去拉他,卻被海音寺命一起拽到地上。
「死亡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海音寺命小聲詢問。
「我有一個朋友,在認識他的時候我就感覺他和你很相似,他期待在鮮花簇擁中死去,他也那樣做了,似乎是死得其所,但是,為什麼非要去死不行?」
中島敦用力的搖頭,「不會死的,誰都不會死。」
「海音寺,你別這樣。」
「我錯了。」
中島敦很明顯的感覺到海音寺命現在狀態的不對勁,他不管是話語中還是表現上都帶著一股濃烈的悲傷感,他似乎在為了什麼而痛苦,這份痛苦不斷的積壓在他的身體中,像是血液一般不斷遊走在全身。
他突然想起了果戈里曾經說過的話。
海音寺命是書的化身,塑造他的是人類,所以他會因此惡劣而混亂,也會感受到愛意和溫暖,那麼,如果是悲傷和痛苦呢?他是不是同樣能感受到?然後……就此陷入別人給予他的苦痛里。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瞬間,中島敦好像突然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無意識將那份悲傷刻進了海音寺命的靈魂里。
「對不起。」中島敦不斷的道歉,「海音寺。」
「不要道歉。」海音寺命不斷顫抖著,他抬起頭來,「我沒事。」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嗎?」海音寺命這樣說:「以自己的方式,以最完美的狀態,活下去。」
……
默爾索監獄中,太宰治和費奧多爾面對面下著只有他們可以看到的棋,一邊下著順便一邊聊著天。
「說實在的,他除了是作為書的特殊存在,也僅僅只是個人類,而且是可以完全被壞人牽著走的人類。」費奧多爾用自己一如既往優雅中帶著些微陰鬱的語調開口,手將自己的棋子落到太宰治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