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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的天還是黑沉沉的, 客廳里卻有一抹暖暖的光亮,秦至臻頓了頓腳步,在影影綽綽的光線中看清了立在落地窗前的葉竹漪。
小夜燈插在不遠處的沙發下, 光線幾乎落不到葉竹漪身上,她像是將自己排在了光外融於黑夜中,一隻手拿著杯子,另一隻則曲著胳膊不知道在落地窗上畫些什麼。
似曾相識感襲上心頭,秦至臻腦子裡那根神經突突跳得更厲害了。
「十一?」秦至臻輕喚了聲,驚覺自己叫得如此自然,像是叫過許多遍。
然而此前她很少喚葉竹漪。
葉竹漪似是被嚇到了,秦至臻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見她的肩線顫了顫,轉過頭時,水亮的眼睛裡一晃而過驚訝和一些她辯不分明的情愫。
「對不起,我嚇到你了。」秦至臻謙然道,她掃了眼落地窗,上面是兩個手牽手的小人和一排排的小腳印。
葉竹漪搖了搖頭,挪動腳步擋住了自己畫的圖案,「是被雷聲吵醒了麼?」她視線落在秦至臻的手中的藥上,「那是什麼藥?是有哪裡不舒服麼?」
「嗯。」秦至臻垂眸,拎著杯子朝廚房走,「止痛藥,頭有些疼,肚子也疼。」
「有之前燒的熱水,現在應該不那麼燙了。」葉竹漪跟了過去,「在水壺裡。」
秦至臻開了廚房的一盞燈,沒那麼亮,不會刺眼,她從水壺裡倒了一杯水,溫熱的。
「你呢?怎麼在這兒,幹嘛不睡覺。」秦至臻問。
「口渴了就起床燒水喝。」葉竹漪拿著水壺重新灌了水燒上,「等水溫,結果等的睡不著了。」
從打雷的那一刻葉竹漪就驚醒了,想著秦至臻怕雷聲便出了房間,又怕敲門會吵醒秦至臻,於是一直在客廳守著,燒了一壺水,捧著臻臻買給她的獅子杯,再也沒了困意。
秦至臻點了點頭,就著杯里的溫水將止痛藥吃了。
葉竹漪回屋翻出了熱水袋和紅糖出來,關切地問:「怎麼會頭疼?」
肚子疼多半是姨媽疼了。
「我之前丟失了一段記憶。」秦至臻擱下杯子,摩挲著把手上的竹子,說的輕描淡寫,「每次回想過往都會這樣頭疼。」
這是秦至臻第一次和葉竹漪提到這個話題。
葉竹漪心頭一跳,「會痛的厲害麼?」
「還好。」秦至臻淡道。
「還好的話還需要吃止痛藥麼?」葉竹漪顯然不信她的話。
秦至臻動了動唇,廚房陷入了瞬間的沉默里。
燒水壺的中水沸騰的聲響混雜著悶悶的雨聲,讓這份沉默顯得格外微妙。
秦至臻看著葉竹漪眼裡顯而易見的關切,她有點摸不清,葉竹漪對於她失憶的事表現的毫不意外是因為一早就知道她失憶的事,還是因為比起那些葉竹漪更關心她頭痛。
水壺裡的水燒開了,葉竹漪抱著熱水袋去灌水。
「是因為失去的記憶被想起來了一些,所以這次疼的厲害了。」秦至臻解釋。
葉竹漪將水壺放下,愣了愣,澀然開口,「想起來什麼事?」她頓了好一會兒,語調恢復尋常,似是感嘆,「怎麼會失憶的呢。」
一切聽起來那麼自然平常。
秦至臻看見葉竹漪站在光影之間,低垂著頭擰著熱水袋的塞子,長睫落下,眸光都藏在那一片陰影里,看不分明。
夢與回憶交纏的壞處就是讓人辨不清現實與幻想,像是真實發生過的,又像是因為主觀意識代入的。
秦至臻突然又不能確定夢裡或者說是那段被她遺忘的記憶里的女孩是不是葉竹漪了。她不知道是朝夕相處讓她無意之間將葉竹漪代入了其中,還是,曾經她真的和葉竹漪是認識過的。
但很快秦至臻意識到葉竹漪的語序是非正常的,那更像是一種試探,她們在看似平常的對話中來往、拉鋸相互試探。
葉竹漪應該是認識的她的,她就存在於被她遺落的記憶里且舉足輕重。
秦至臻心底湧上一股說不清的滋味,為什麼現在會成了這樣。
「忘了。」秦至臻說,「忘了怎麼失憶的了,醒來以後也想不起來記起的事了。」
秦至臻注意到她說完這句話以後,隔了兩秒,葉竹漪隱在暗處的身形微微一顫,肩線像是因為放鬆下塌了些。
果然……
葉竹漪輕輕地「啊」了一聲,「這樣啊。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免得又頭疼。」她將手中的熱水袋塞到秦至臻懷裡,又給秦至臻沖了泡了一杯紅糖水,「還早,喝完回去再睡會兒吧。」
秦至臻接過滾燙的熱水袋抱在懷裡,點了點頭應道:「好,你也是。」
紅糖水裡兌了點溫水,不燙嘴。秦至臻喝完卻覺得身體一時熱又一時冷,她刻意忽略不適感,放下杯子後朝房間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看葉竹漪。
隔著段距離,葉竹漪與她,一處明一處暗。背著光,秦至臻看不清葉竹漪的眼睛。
她們的視線像是在空中相撞,又像是錯開了。
「快回去睡,時間到了我叫你。」葉竹漪柔聲催促道。
秦至臻心底深處那股複雜的情緒霎時就濃稠了起來,蔓延向四肢百骸,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應得「好」,不知道自己怎麼抱著熱水袋捂著肚子爬上了床。
直到眼睛睜不開,重新入睡之前秦至臻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