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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荒木空世聽得很認真,甚至在太宰治談及哪裡自殺最清爽、怎麼自殺最不麻煩、沒有痛楚時,還會提出自己的意見。
太宰治捧心做感動狀:「空世你好溫柔啊——」
後面半句『那你願意和我一起殉情嗎?』,太宰治還是把它咽回了自己的喉嚨里。
現在還不到時候,太宰治這麼告訴自己。
雖然他已經認定了荒木空世,哪怕死去時也要和對方一起,但太宰治清楚地知道,很多人其實並不喜歡負面情緒滿滿的人,因為那只會帶來不幸,即便太宰治發自內心地認為死亡是美好的禮物,但並不妨礙這世上的其他人覺得活著才是最美好的事情。
他想要得到荒木空世同等的喜歡,所以太宰治偽裝著自己。
荒木空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他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太宰治,輕聲道:「你不需要委屈自己,太宰,做你自己就行。」
即便他有時並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曾經的幼崽,該用怎樣的態度和不是自己幼崽的太宰治相處,但荒木空世依然不希望太宰治委屈自己。
太宰治愣了愣,隨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並不覺得委屈啊,相反的,我覺得非常地高興。」
他投射出去的感情並不是落入了空蕩蕩的深淵之中,而是有了迴響,沒有比這更加令他高興的事情了。
這輛轎車行駛得平穩且快速,他們比預定中的時間更早地抵達了這個遠離主幹道的小鎮。
荒木空世並沒有讓司機跟著他們,而是讓他在附近的城鎮裡住下,等待著他的通知,再過來接他們。
司機並未有多大的異議,很快便駕駛著車輛消失在了公路盡頭。
兩人順著水泥路向前走著,走了大約十五分鐘後,看到了目標城鎮的大門——雖然說是城鎮,但實際上的規模也只有一個村莊大小而已。
這裡的風景倒是優美,綠樹成蔭,高大的樹叢將午日略微耀眼的陽光遮擋著,周圍傳來的蟲鳴吵得讓人昏昏欲睡,而街道上也沒有多少行人,尚且開著的幾家店也看不到店主,恐怕都去午睡了。
荒木空世的眉頭緊皺著,他停下腳步環顧四周,低聲道:「這裡不對勁。」
太宰治也收起臉上的笑容,掃視著周圍:「啊,的確不對勁。」
他們剛才進入這裡前還鳴叫得正歡的鳥雀蟲鳴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消失了,周圍安靜得可怕,哪怕這裡還有著人類社會的痕跡,但空無一人的畫面與過度安靜的聲音,讓原本熟悉的事物變得愈發地詭異了,似乎在這些事物的背後還潛藏著什麼無法形容的恐怖。
如果說太宰治是用自己的眼睛與耳朵觀察到這裡的不對勁,那麼荒木空世便是用靈魂感受到的。
這裡的空間被扭曲了,在他們踏入到這個村莊的大門那一刻起,所存在的空間便偏離了原本的時空。
雖然荒木空世隱約察覺到自己這一趟旅行並不平靜,但直接進入到這種異空間還是不曾想到的事情。
若是此刻遠去的司機打道回頭來尋找他們的話,哪怕他們就站在這條大街的主幹道上,司機不管怎麼轉悠也找不到他們人,甚至還會出現他的身影直接重疊在他們身上的情況。
這種形成的大規模異空間非常難找出口,荒木空世曾經和米哈伊爾待過的那個特級咒靈扭曲出來的異空間【神隱】便是如此,宛如從無數個糾纏成一團的線頭裡找出需要的那一個,雖然不是不能解開,但必定要花費不少心思。
荒木空世只是略一思考,便提步向前,就算發現進入異空間了在原地待著也毫無用處,倒不如去四周探索一下,看有沒有線索。
就在他們走過略微現代化的街道後,用鋼筋水泥堆起來的房子後面,驟然出現了許多木製平房,看上去像是從一百多年前的時代流傳至今的。
不過和前面的水泥建築寂寥無人的情況不同,在平房之中能夠見到人類活動的跡象。
太宰治早已提高了警惕,在看到有人活動時,他望向荒木空世的側顏,用眼神詢問著接下來該怎麼行動。
荒木空世上前幾步,走入了最近的一棟平房中連接著的庭院裡,「打擾了,請問有人在嗎?」
「是誰?」平房中傳來了女性驚訝的聲音,很快便傳來了對方穿上木屐的聲響,木障子被推開,一位年輕的女性從門後走了出來。
太宰治上前幾步,對這位女性道:「我們是不小心迷路了的遊客,請問這兒哪裡有餐館嗎?」
年輕女性眨了眨眼,隨後笑道:「哎呀,我們這附近的確很容易迷路,也難為你們能找到這裡了——不過因為我們村人少,再加上遠離主路,也沒什麼特色,所以基本上沒有遊客過來,自然也沒有對外開放的餐館了。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我可以給你們做飯。」
「那就麻煩你了。」
太宰治笑著道謝,他和荒木空世被這位年輕女性迎入到了平房之中,不管是茅草屋頂還是空蕩的土間,都透露著時代的痕跡。
兩人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太宰治臉上依然保持著笑容,嘴唇卻微動,說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這位小姐的年齡比她看上去的要更大,真是奇怪呢。」
荒木空世眼睛不眨,很平靜地回復道:「這裡的一切都很奇怪。」
比如為什麼他們不住在更方便的鋼筋水泥房子裡,偏偏要住在並不方便的古老平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