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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雄此刻正拿著水管在門外的草坪上澆水,聽到腓腓喊自己,立刻揚聲應了一聲:「腓腓等一下,大爺爺現在就過去。」
說著,就把水管關掉扔在草地上大步走進客廳。
林天元隔著一條電話線都能聽到他原本不苟言笑的父親用他那自己尤為熟悉的嗓音說出他從來都沒有聽過的和藹話語和語調。
用一句不太合適的比喻來形容:和藹的他都有些懷疑這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不過等林國雄笑呵呵的從腓腓手中接過話筒後,林天元就知道人沒被掉包了。
「爸,是我。」林天元說道。
林國雄點頭:「行,我知道了,有什麼事?」
林天元:……
「爸,你還記得三天後是你請人算的黃道吉日嗎?」林天元比較委婉的說道。
林國雄聞言皺眉,「什麼吉日不吉日的,我林國雄要做什麼事,難道還要看黃曆選日子?」
林天元明白,言下之意就是老子反悔了,黃道吉日什麼的在我這裡不作數了。
「還有。」就聽林國雄那邊繼續說道:「正好你給我打了電話,我之前買的那塊地你給我賣了吧。你讓那些人看著出價。」
「爸,你是說你的那塊,那塊風水寶地?」這下林天元不是鬆一口氣了,而是擔心他爸在他二叔那裡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對,就是那塊地,你趕快給我賣了吧。」這幾天也不知道老三是不是看出他沒了之前的想法,動不動就拿那塊地出來擠兌他。
被擠兌的多了,林國雄索性直接就讓林天元賣了。
掛斷電話,林國雄看著明顯鬆了一口氣。看下次老三還怎麼擠兌他。
果然,等晚上林國宏再次提起這件事,提醒林國雄時間漸近的時候,林國雄直接一句:「賣了。」罕見的把林國宏接下來的話給堵了回去。
趁林國雄自己親自端著碗去盛飯的間隙,林國宏笑著搖搖頭,「賣了啊,賣了挺好。」
林國盛把這兩個老頭子彆扭的一幕盡收眼底,嘴角也悄然勾起一抹笑意。
老三這天天拿那塊地擠兌老大,今天總算是如了他的願,把老大擠兌的賣地了。
只是地賣完了,接下來就有一件事不得不考慮:林國雄和林國宏是有自己的住處的,但是現在看兩個老頭子的意思,好像有在老宅常住的架勢。
這個時候林國雄和林國宏罕見的統一陣線,決口不提要走的事。甚至還在飯桌上一起和林國盛東拉西扯聊起了三人少年時的事。
老大說門口的那顆樹還是他幫忙一起種的,沒想到現在幾十年過去了,他們都老了,那棵樹卻是越長越健壯了。
老三接著接話說,主樓後面圍著欄杆的那處小魚塘,當年還是因為他想要捉魚才鬧著已經去世的林老爺子建造的,為了這個小魚塘,他最少挨了林老爺子三頓打。
兩個人對視一眼,又開始合起來夸林國盛有心,把兩人的房間都原封不動維持著,他們回來的第一晚就在房間裡睡得特別好,幾乎是一夜睡到天明。
林國雄喝了一口酒,擺出要和林國盛掏心掏肺拉家常的意思,寬厚的大掌往林國盛左肩頭一拍:「國盛啊,有時候我是真羨慕你。小時候爹最疼你就不說了,現在老了老了,玉英還好好的陪著你。眼看著你有妻有子,兒孫滿堂,大哥我是真的替你高興。」
一開口就知道是老陰陽人了。
林國盛知道,林國雄這話得反著聽。什麼有妻有子,兒孫滿堂,你難道沒有嗎?你不稀罕自家的,非要來稀罕我家的怪誰?還有多少年了,就為了這一點小事你還把以前林老爺子的事拿出來說。
我要是不答應,你是不是就要開始說爹當年把家產一分,你倆身無分文出去闖蕩,吃了多少多少苦,受了多少多少罪?
林國盛剛在心裡這樣想,果然,那邊林國宏開口了。
一隻手就搭在了林國盛的右肩膀,只聽林國宏說道:「唉,二哥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是個膽小的。那年我和你們分開後,自己坐了船下南洋,除了一張船票錢,身上就剩下了五十塊錢,還是走之前從你兜里拿的。
你不知道那段時間南洋那裡亂的啊,到處都是槍響聲,我又不是老大,什麼都沒有就剩膽子大了。
最開始那段時間,我每晚都是豎著耳朵睡的,生怕有一天晚上我睡得熟了,第二天就再也醒不過來。
後來的好多年,可能是在那個時候落下的後遺症,我幾乎沒怎麼安安穩穩的一夜睡到天亮過。
二哥你說我往那種地方鑽我圖什麼?大哥一分錢不帶去了m國,他連人家m國的話都不會說,就是個睜眼瞎。你說我們圖什麼?!」
林國宏悶了一口酒下去,開始借酒裝瘋,說到激動處眼圈都紅了,「我,我們還不就是圖老爺子死前的那句話。他說老大過剛易折,一輩子彎不下腰,遲早出事。
後來老大自己在m國,去掉路費一分錢沒剩,他就帶著自己那筆直的脊梁骨。m國那些人把他的脊梁骨砸斷了嗎?沒有。如果有的話他就不可能活著回來!
我,我呢?他說老大骨頭硬,結果到我這裡又變成軟骨頭了。咱們兄弟一起渡過了最艱難的時候,你說讓我留下來幫你,我沒答應,一腦袋扎進了南洋的遍地黑幫里撈金。多少次,我被人拿槍指著腦袋說要活剮了我,我這條腿被人活生生打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