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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琴老娘急急忙忙從屋裡藥箱裡拿出活血化瘀的藥膏:「悅兒,你這腿可要緊,不如咱們要大夫看看罷?」
「看大夫?」琴悅嗤了聲:「娘,咱們哪來的看病的銀子?」
琴老娘又想起被她收起來打算「改頭換面」的長命鎖。
這些年母子倆靠著琴姬養活,琴老娘買新衣的錢、琴悅上書院讀書的錢,就連他去青樓招.妓大把大把裝闊氣撒出去的銀子都是琴姬的體己錢,由儉入奢易,再換回來,卻是一文錢愁煞人了。
「那該怎麼辦?你這腿……」
「沒事,大不了再想其他辦法。」琴悅開始打崔九的主意。
「這不行!」一向慣著兒子的琴老娘不答應:「我還是得去流煙館一趟,那個賠錢貨,哪裡來的野狗都欺到她兄長頭上了,她還要無動於衷?」
她既然打算放棄元家那條線去攀附晝家的權勢,這個偷來的女兒就得牢牢攥在手心,她站起身:「我去找她要個說法!」
「娘!」琴悅攔不住,心裡惱火,重重甩了胳膊:「娘你裹得什麼亂!不能去!」
「為何不能去?」
「唉,娘你聽我說。」他拉著婦人的手:「不能讓家主知道咱們管琴姬要銀子,而且娘,你不能再喊她『賠錢貨』了,要不然被家主聽到,咱們性命都不保!」
聽說是要命的事,琴老娘「呀」了一聲:「有那麼嚴重嗎?」
「娘!您忘了墨家是怎麼敗的,墨聞鍾是怎麼死的了麼?」
那可是一句話就能要人命的主!殺人根本不用動刀子的!
經他提醒,琴老娘驚出一身冷汗:「是,是,你說的有道理。那咱們沒銀子花怎麼辦?你這腿又怎麼辦?」
「無妨,咱們去崔家打秋風。娘,你有個好女婿,我有個好妹夫,看在家主的面子崔家都不敢把咱們趕出來的。只要咱們不和妹妹鬧得太難看,大周重孝道,她不敢違逆您的。」
說這話時,卻是忘記當初他們是如何狠心逼嫁。
琴老娘被兒子一頓勸,勸住了想找人算帳的心思。她嘆了聲:「我扶你回房躺著,你呀,你妹妹還真是狠心!」
她改口改得快,不再一嘴一個『賠錢貨』,琴悅放下心來。
「不過娘,您還是得給妹妹寫信,我有空就去送信,送的次數多了,她遲早受不住人議論給咱們銀子的。這門『血親』,她想斷也斷不了。」
婦人應下。
卻說元賜回家得知夫人先前找他,激動地一顆心恍惚從死地里活了過來:「夫人真的說要找我?」
管家看他這副模樣不忍心說出後面那句,糾結再三還是吐出實話:「夫人找您,您不在,然後夫人惱了,自己吩咐護衛一件件將事情安排下去。」他小聲道:「應是和嫡姑娘有關。」
「十四?!」元賜心口一滯,自知已經錯過和夫人談心的最佳時機,他長長一嘆:夫人已經好多年沒和他平心靜氣地共處一室了。
想到從家主那得到的承諾,他精神一震:「我去見夫人,你退下。」
「是。」
推開門,元賜深呼一口氣,揉了揉臉,愣是揉出十分笑意:「夫人。」
元夫人指間拈著一枚白子,對著棋局思索,全然當沒他這個人。
「夫人,我去求那位了,他答應要幫咱們找回女兒……」
吧嗒。
棋子骨碌碌滾落在棋盤。
「你去求人了?你元勉之不是清高自傲自詡從不求人的麼?」
元賜自責羞愧不已:「我早該去求人的。顏面算得了什麼?哪有女兒重要?」
他此時明白過來這個道理,元夫人冷笑:「你明白的太遲了。
當年我生產之後在破廟苦苦等你,你不來。僕婦和侍婢一老一少經不得事,我身邊連個得用的人都沒有,怪我,都怪我無能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
我恨死了我自己,為何要在那夜昏死過去。但你呢?
你是十四的阿爹,是我仰仗的夫君,十四被賊人偷走了你才來,我的心快疼死了你才來,你來了有何用?
我和十四需要你的時候你不來,往後也不要再來了。我不想見到你,我的女兒,我會親自把她找回來。不需要你插手。」
「顏兒……」
「出去!」
元賜忍淚乾脆利落地跪倒在她面前:「顏兒,十八年了,咱們可有說過一句溫和的話?十四我會找回來,你竟真的不顧及和我的夫妻之情了嗎?」
謝溫顏心頭有氣,大袖一揮掃落棋盤,棋子噼里啪啦落得滿地,她胸前劇烈起伏:「那我的十四呢?誰來疼疼我的十四,誰來在乎她到底是怎麼活過這些年的!我原諒你,我想要原諒你,可我連自己都無法原諒!你要我怎麼原諒你?
元勉之,你說過要來的,你說過那晚會來接我們母女回去,晚了!你沒有來!
我拖著元氣大損的身子等你,等到渾身發冷,等到昏死過去,我信任你,你是怎麼回應我的?
你既然答應了我和十四,那晚就是跪著、趴著、一身是血,你都得出現在我面前!
你若在,何至於十四會被人偷走?何至於我們夫妻十八年來不得和睦!
我已經還了你一個十七,你別再來煩我了。元勉之,我現在是怨你,可你別逼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