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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十七和同窗們在學堂興高采烈地談論學道一事,元十六蔫蔫地趴在桌子,看了眼身側——元十五不在。
十五姐早在半月前嫁人了。
沒人來和她拌嘴,好生寂寞。
這世事,變得可真快。半月前還和自己插科打諢鬥嘴的人,一下子成了別人家的妻,肩上需扛起主母之責,打理後院事務。
就和這世道一樣,一眨眼,為了跟上時代的步伐,她們這些世家子女,不僅要學聖賢的道理,還要學習晦澀的道法。
沒有誰會在原地等你。
元十六慢騰騰打起精神,抬頭,對上十四姐的眼,她掩飾著瞬息產生的心虛,摸了摸鼻子:「十四姐。」
琴姬愛憐地撫摸她發頂:「十六,笑一笑。」
最愛笑的元十六這些日子很少發自內心的笑,多是強顏歡笑,琴姬修的是情道,或許看自己的事有時候看不分明,但看其他人,可謂精準。
在她的溫柔呵護下,元十六差點哭出來。
「十五她、她嫁人了。」她磕磕絆絆道:「她看起來挺滿意這門婚事,我……我衷心祝願她能幸福。」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或許曾經真的生出些情分,卻因著對情對愛的茫然不解錯過辨別心意的時機。
以至於到了分別才察覺到疼痛。終究是因著姐妹名分無法再開口,於是只能在私底下道一聲祝福。
十五痛痛快快地選擇嫁人,未嘗沒有揮劍斬情絲的狠決。
好在用情不深,彼此都能回頭。
琴姬指腹擦過她臉頰,抹去十六懸在眼尾將落未落的那滴淚。
隱晦的靈光匯進元十六心坎,帶著切切的寬慰。
她驀地愣住,抿了抿唇,眼帘輕掀,再開口,多了分驚嘆和好奇:「阿娘曾言阿姐入道,阿姐入的,是哪個道?」
「你猜。」
她罕有逗趣人的時候,元十六笑了笑:「我猜中了,但我不說。」
那樣直入人心的靈光一閃,直接引動她心緒情潮的玄妙感,八成和情字有關。
這世間,唯情可慰情。
元十六看了眼和同窗高談闊論的十七,不禁生出羨慕:十七這日子,過得可真好啊。無憂無慮,有個沈夫子,還日日獻殷勤。
鐘聲響起之前,學子急慌慌地入座:「坐好坐好,道院的新院長要來了!」
新院長?
琴姬身子坐直,翻看起近日研讀的《情經》。
這算不得什么正經讀物,裡面講述的是世間為人稱道的一對對神仙眷侶結緣的跌宕故事。
雖算不得能與聖賢書論高低的品級,但看過此書的人都會從中有所得。
說是發人深省也不為過。
學堂靜悄悄,落針可聞。
一陣風拂來,帶著女院特有的桂花香,秋風颯爽,一道人影映入眾人眼帘。
驚嘆聲起。
歡呼聲起。
此起彼伏的熱烈呼聲中,琴姬心有所感,放下手裡的《情經》,看過了再熟悉不過的那人。
晝景身著道院定製的院長袍,衣冠風流,長腿悠閒邁開登上授課的高台。
她散漫揚眉:「從今日起,我便是道院院長,負責教授爾等術法、修行常識。世道更迭,人心思變,本院會聯合玄天觀諸位同道帶領你們以最快速度適應大勢,不被時代淘汰。」
她環顧諸人,看到了一雙雙滿是追問期待的眼睛,薄唇掀起淺笑:「很好。我問你們,你們坐在這,初心是什麼?」
清朗悅耳的嗓音如泉水淙淙流淌,淌進每一個人心田。
看著高台意氣風發侃侃而談的恩人,琴姬對未來充滿了無限幻想。
青山不老,星河永恆,她放在心尖的愛人,是如此耀眼。
元十七自告奮勇地站起身:「回院長!我的初心是吃好玩好,不辜負至親、不虧欠至愛,一生坦蕩,千萬不能白活!」
她的『初心』淳樸又滿了野望,有第一個人發言,後面陸陸續續世家年輕的子弟都搶著回話。
道院是白鶴分院,男女共學,站起身的世家子是晝景的熱情追捧者,此刻被他們新任的道院院長注視著,他磕磕絆絆道:「我、我的初心,是娶個漂亮媳婦……」
學堂一片笑聲。
晝景打趣他:「想娶漂亮媳婦,首先你得有本事才行。時代變了,但無論從前、現在,還是以後,都將是強者為尊。」
「是!」世家子緊張地手心冒汗:「學生來道院求學,為的就是跟著院長、還有玄天觀的道長們學本事!」
也並非所有的世家子都是讀書的料,來道院的,有兩成是家裡趕出來的紈絝子。
說說紈絝沒有夢想?
紈絝讀書不行,換條路子,許是能行了呢?
道院的建立,大勢的改變,給了九州大地所有人一個額外的選擇。
話題說開,『初心』說什麼的都有。
道院的學堂不同於講授聖賢教誨的學堂,考慮到格局突變,世家子弟們面對嶄新局勢可能存在許多困惑、不安,晝景初為師長,表現出極大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