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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紅失笑,不解地揉揉耳垂:她怎麼真被元夫人嚇到了?她是主子的侍婢,元夫人還能害她不成?
「花紅姑娘且留步。」
謝溫顏身邊的婢子溫聲喊住人,將兩串紅瑪瑙編成的手鍊送到她手上:「花紅和柳綠伺候我家小姐辛苦了,夫人說,這是她的一點心意。」
成色極好的紅瑪瑙在太陽底下發著光,花紅收了,回到白狸院老老實實將收到的『賄賂』上交。
「給你們的,留著罷。」
語畢,少女繼續撫琴,琴音歡暢,多了分情意綿綿的餘韻。
主子又在想家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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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元賜定好計劃,天明,便是前往書房將昨夜寫好的奏摺派人送往帝都。
他十八年不見的女兒找到了,為了認回女兒,都得延遲回潯陽才行。想必見了這封陳情折,女帝陛下會寬宥他遲遲未歸。
用過早飯,元賜攜帶厚禮來到家主在秋水暫居的府邸。
看著滿箱子的珍奇玩意,晝景失笑。
饒是她二十年之久沒在人間閒逛,一眼看過去也曉得箱子裡的東西是帝都世家女從小就喜歡的。
小至滿月的嬰兒喜歡的小物件,再到讀書習文後勢必會喜歡的孤本,應有盡有。
不用說都能猜到這是元賜對女兒的一番心意。送這一箱子重禮,無非是要說,他沒忘記她,沒忘記十八年前在風雨交加的冷夜,被偷走的嫡女。
「這是送給我的?」晝景明知故問,眼裡帶著戲謔的笑。
元賜瞧著這板上釘釘的女婿,睜著眼睛說瞎話:「是給家主的。」怕『他』見多識廣看不上,補充道:「都是好玩意。」
是呀,都是好玩意,都是你們家十四會喜歡的。晝景把玩著指間的白玉戒指,沉吟不語。
女兒沒認回來,他也不敢在家主面前逞未來岳父的威風,他還指望十四的心上人在十四面前替他說幾句好話呢。
顏兒身為母親,又是女兒,尚且能陪十四玩,他是父親,是男子,比起在女兒面前和自家夫人『爭風吃醋湊熱鬧』,還是另闢蹊徑討好家主來得容易。
他想得容易,實則討好晝景才是最難。她輕笑:「這點東西,我哪好意思捧給舟舟?」
她一副「本家主斷斷拿不出手」的模樣神情,愁得元賜額頭直冒汗,話說開了,俱是聰明人,元勉之不再藏著掖著,誠心問道:「依家主看……」
晝景早先就想送心上人一套像樣的首飾,指節輕叩在桌面,細緻地道了幾句:「您若取了這兩樣來,或許能討舟舟一笑。」
元賜疾步出門,忙著為女兒尋找更稀奇珍貴的物件。
他前腳走,晝景後腳差人帶著箱子前往流煙館蹭飯。
正午時分。
白狸院今日飯菜格外香。
香味飄在深秋時節的冷風,她笑意深長:桂花魚和糯米雞啊。
「恩人!」
穿著白裘的少女提著裙角跑出來迎她,挽著她胳膊:「怎的此時才來?」
不好說大清早就被元賜絆住,被很是討好了一番,晝景出於習慣先摸她的指尖。
被她碰到的肌膚暖融融的,不過兩息,整個身子都暖起來,再沒了先前的寒涼。琴姬笑吟吟看她。
晝景道:「有人托我為舟舟送禮,走不開身,這就遲了。」
兩人並肩踏進門,跟來的僕從將裝滿珍奇之物的箱子搬進來,恭敬退去。
琴姬看了一眼,笑道:「先用飯。」
她拿過瓷碗為心上人盛好白米飯,長筷塞進對方掌心:「嘗嘗?」
花紅柳綠不好打擾,悄悄退出門,晝景捏著筷子看著桌上的三菜一湯,直覺她的舟舟今日心情極好,她彎了唇:「這飯菜,是舟舟親手做的?」
琴姬默默紅了臉,她那點廚藝哪好意思放在此時說,她眼神羞嗔:「食不言。」
哦。是元夫人做的啊。
所以說嘛,她就聞著這香味不是花紅柳綠能做出來的。
她的舟舟終於也是被爹娘捧在手心的心肝寶貝了。晝景往她碗裡不時夾菜,看她吃得歡心,沒來由心裡起了酸澀。
一頓飯菜罷了,元夫人就能哄得她的舟舟展顏,幾近炫耀地拉著她同桌進食,可見以往她過得是什麼日子。
想到被她丟進畜生道投胎的琴家母子,晝景忍著心疼用完中飯。
送入畜生道都便宜他們了!
琴姬拿了帕子為她擦拭唇角,敏感問道:「恩人在想什麼?是這飯菜不合心意?」
「不是。」晝景哪能說這飯菜不好,這是元夫人對女兒的心意,再者色香味美實在沒什麼可說不好的。
她額頭貼在少女額頭:「我是懊悔自己來得太晚了。」
少了她陪伴的那八年,她的舟舟才是最脆弱無助需要疼惜的時候。
「不晚。」琴姬起身坐在她懷裡:「你來就好了。永遠都不晚。」
用晚飯說了會悄悄話,兩人含笑坐在窗前。
秋日蕭瑟,萬物都蒙了一層濃霜,柳綠為兩位主子沏茶,不敢耽延,識趣退到庭院和花紅逗弄從外面跑來的白貓。
盯著她側臉,晝景恍恍惚惚端起茶盞,低頭便飲,猝然被滾燙的茶水燙了舌尖。
她輕嘶一聲,驚動瞭望著窗外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