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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姆露。」
文車妖妃妝容冶艷,端坐金鑾之上,露出來了笑容;酒吞童子拋起手中的酒葫蘆,看過來的時候眼底像是有星辰划過;妖狐抖動著頭頂的尖耳,雖然面上盡力的想要裝出一副不虞的模樣,但是他身後的尾巴還是將他給出賣了。
「利姆露殿下。」
木魅的枝葉上開始綻放出來一朵一朵的小花;犬神繞著他的腿轉來轉去、口中發出了歡快的吠叫聲;河童緩緩的俯首、額頭久久的貼在地面上不曾抬起;陰摩羅周身的火光影影綽綽,在主人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情況下跳動著過分愉快的節拍。
闊別千載,如今終於得以同您再度相見。
利姆露張了張嘴。
他慣來雖不能夠說是能說會道,但是拜曾經的社畜生涯所賜,在真的有需要的時候,多少也會上那麼一兩句的場面話。
但是,利姆露想,無論見過多少次——無論面對過多少次,每每當他遇到這樣的情況的時候,都還是會忍不住失語和無所適從。
他們是那樣的信任於他、將自己的一切、從生命到信仰,從信念到靈魂,全部都託付於他。
那是一份過於沉重的……卻也會讓利姆露覺得無比溫暖的責任。
所有的設想與考量都不需要了。
面對這樣的熱忱,利姆露覺得自己唯一能夠說得就只有……
「是。諸位安好。」他深吸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來了笑容,「我回來了。」
「老頭子……那個……?」
奴良陸生站在滑瓢的身邊,濃郁而又繁雜的妖力不斷的從那邊衝擊過來,以至於身體在自我保護的本能之下,根本就沒有辦法繼續維持人類的外形,而是逐漸展露出來了作為「妖」的那一部分血脈。
大妖滑瓢的血統在他的血管裡面飛速的流動著,心臟的每一次鼓動全部都能夠帶來可怖的力量,再經由血液,傳遞到身體的其他部位去。
少年身姿欣長,眉眼俊逸,如今朝著另一側看過去的時候,眼底像是有星星落下一樣在閃閃發亮。
關東奴良組,於這一片土地上稱霸已有近千年,無論是外露的實力還是內斂的底蘊,全部都遠非當世的凡俗所能夠比擬的。
而作為奴良組的少主、板上釘釘的三代目,無論奴良陸生自己本人是否有意,但是他從小到大的吃喝用度無一不是最好,他所能夠見識到的天地的界限與世界的廣博也遠非常人所能夠企及。
然而即便如此,眼前的一幕也足夠讓他感到一陣的眩暈和目眩神迷。妖怪的心臟在他的胸膛裡面不斷的跳動著,抒發著對於那一份強大的蠢蠢欲動,每一滴血液都在為了這樣的場面而燃燒和沸騰。
「那個啊……」
滑瓢的目光有些幽遠,像是在追憶著什麼,又像是在透過眼前的這一幕看到了什麼讓他感慨萬千的、久遠之前的景象。
「那是黃金之國。」滑瓢的聲音很輕,像是生怕自己驚擾到了什麼一樣,「是在我的年代裡面,這個國家裡面最鼎盛、最繁華、無論是在人類還是妖怪當中全部都負有盛名的黃金天國。」
「那也是妖怪的國度麼?為什麼我從來都沒有聽聞過?」
奴良陸生皺起眉來。
他當然知道除了像是奴良組這樣選擇留在外界、與人類之間擁有著密切接觸的妖怪組織之外,同樣也會有一些妖怪們選擇構築結界、與人類的世界徹底的隔離開來,雙方之間互不干擾毫無關聯的妖怪組織。
比如西國。
可是眼下,這個被他家老頭子用如此鄭重其事的語氣所說出來的國度,他別說是聽都沒有聽過了,在奴良陸生此前十幾年的人生裡面,根本是定點的蛛絲馬跡都不存在。
「因為以前失去了[王],就如明珠蒙塵、地龍失眼,你覺得沒有什麼存在感,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情。」
「他們的王現在回來了是麼?」奴良陸生覺得自己隱隱約約像是明白了一些什麼,目光落在了那個接受著百鬼見禮的、看起來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身上,「可是他看上去明明……」
比我還要來的更小一些?
而且奴良陸生仔細的回憶了一下與對方之間的交流和來往,可也只覺得利姆露是難得的好脾氣和易於相處,反正是半點也看不出對方有著老頭子口中所描述的那樣震懾山嶽的威勢。
「沒錯,他的確是年紀最輕的鬼王。」
滑瓢意味深長的道。
「但是陸生,你應當明白——」
「在妖怪的世界裡面,年齡從來都與強弱無關。」
哪怕是才剛剛誕生的、一歲稚齡的幼兒,只要足夠強大,那麼一樣能夠引來萬朝的朝拜與矚目。
奴良陸生張了張嘴:「老頭子,你覺得……」
在日後的某一天,我有可能成長為像是他那樣的人嗎?
利姆露表現出來的光芒是如此的耀眼而又奪目,誰年少的時候不曾中二過,無論是百鬼俯首,還是滑瓢所介紹的關於黃金之國的盛名,全部都讓奴良陸生雙眼晶晶亮。
他正欲將自己的問題問出口,眉眼間的神色卻是猛的一怔忪。
作為妖怪遠超常人的那一份敏銳感知,讓奴良陸生意識到,似乎有許許多多的人在朝著這邊靠近,並且……來者不善。
而奴良陸生都能夠察覺到的事情,在場其他更強大的妖怪們當然也能夠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