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頁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安倍晴明用扇子輕輕的敲打著自己的掌心,「我其實挺不喜歡你這個能力的。」
雖然是說著這樣表達厭惡的話語,但是僅僅從安倍晴明的面上卻是看不出什麼來——他依舊是那樣一副令人如沐春風一般溫柔和煦的笑意,像是淺野的櫻花,誰看了不贊一聲風骨無雙。
「哦。」麻倉葉王聞言,面上笑容的弧度甚至是都不曾改變,「難道不是因為,你的心裏面實在是有太多不能夠被知曉的秘密,所以才會對於被我[聽見]這件事情耿耿於懷嗎?」
安倍晴明於是「啪」的一下打開了自己的扇子,遮住了半邊的臉,只露出那一雙眼打量著麻倉葉王,幾乎很難去觀察和判別他的表情。
「這方面,我們彼此彼此。」安倍晴明頓了頓,繼而又道,「但是,你不是也有根本見不得人的[小秘密]嗎,麻倉?」
兩個人彼此對視,俱都露出來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沒錯。
無論是安倍晴明身負的那一半屬於狐妖的血統,還是麻倉葉王能夠聽到人心的能力,這些如果傳出去的話,全部都能夠掀起腥風血雨。
這說出去甚至是有些可笑了。
如今風頭最盛、被視作是能夠在這個黑暗的、人鬼共生的時代裡面保護人類、為他們建立起來壁壘的兩位陰陽師,其真實的本質居然全部都是人類眼中的「異類」。
這是一件何等令人惶恐和不安的事情啊。
但是,或許也正是因為彼此的手中都擁有著能夠將對方一擊致命的把柄,所以安倍晴明與麻倉葉王之間,居然倒也維持了這麼多年的相安無事。
屬實不易。
「我們這一次的任務……你應該還聽到了別的東西吧?」
幾乎是例行公事一般的互懟結束了之後,安倍晴明便像是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自然的朝著麻倉葉王做出了詢問。
貴族老爺們如果剖開來看一看的話,一個兩個的心全部都是黑的。
大家都知道這一點。
所以這就意味著,即便是委託給了他們任務,那些貴族公卿們也不見得會將一切都和盤托出,甚至是還會有意的進行掩蓋和模糊處理——為了這樣或者那樣的複雜原因。
可是在退治妖鬼的過程當中,這樣的一種行為卻毫無疑問會是致命的。因為那些被隱瞞下來的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情,很有可能就會造成巨大的、無法挽回的後果。
不過那些就不在貴族老爺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即便是陰陽師,於貴族來說也不過是稍微的價值昂貴了一點的消耗品,需要稍微珍視一些,但是無需太過在意。
反正一個沒有了,不是還有更多的陰陽師可以代替嗎?
所以他們從來都不會反省,自己的隱瞞是否會對陰陽師的生命造成威脅——那些都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
難道區區陰陽師的生命,會比貴族們的面子還要來的更加重要嗎?
在這樣的情況下,撇去別的不談,安倍晴明倒是喜歡和麻倉葉王合作的。因為對方能夠將那些被隱瞞下來了的、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想法全部都挖掘出來,這樣無疑就會少了很多麻煩。
誠然,無論是怎樣的麻煩,在安倍晴明的手中都可以被化解,他並不畏懼。
只是多少還是會覺得厭煩。
這也難怪,本來可以避免掉的、不出現的麻煩,卻不得不多此一舉的多花費一些功夫去解決。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的話,就算是好脾氣如安倍晴明,也會覺得不耐煩起來。
「啊。」
麻倉葉王聽到了安倍晴明的問題之後,眸色更深,露出來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用手指摩挲著自己的袖口,半晌才開口:「安倍你也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搭救藤原公那被擄走的幼女。」
安倍晴明應了一聲:「對,我還記得——兩面宿儺。」
要說這兩面宿儺,曾經也是一位有為的陰陽師,其活躍的時間,更早於賀茂忠行之前。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力量有力量的陰陽師,卻不知道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居然一朝自甘墮落,成為了集萬般詛咒於一身的、從詛咒當中脫胎而出的咒靈。兩面四手,兇殘暴戾。
人稱——
兩面宿儺。
「如果僅僅只有宿儺的話,自然無需過分在意。只是藤原公對我們隱瞞了一點。」
麻倉葉王的手指尖閃爍著星點的光芒,隨著他手指動作著,在空中劃出了一個五芒星的形狀。
「宿儺好美酒、好殺戮、好美人。」麻倉葉王雙手攏袖,「這個描述……你想到了誰?」
安倍晴明眸光一閃,低聲道:「你是想說,酒吞童子?」
「沒錯。」
「藤原公可從來都沒有和我們說過,當日宿儺擄去了哪位姬君的時候,還有酒吞童子同行。」
麻倉葉王豎起一根食指,比在自己的唇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所以這意味著……我們要對付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宿儺,說不定還有那一位大江山之主呢。」
安倍晴明頓時就嘆了一口氣:「難怪要大費周章的指定你我一起,來接這個任務呢。」
他仰起頭來,望著眼前的山脈:「啊,不知不覺,我們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