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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微微偏了偏頭,望了過來,雙眼含笑的注視著羽張迅這一位第四王權者,不過看上去像是並沒有要打斷對方的話的意思在裡面。
或許,連太宰治自己心裡都不是特別清楚,他到底是希望利姆露知曉那一個過去在黑暗當中遊走、雙手沾染了無數的鮮血和生命的自己,還是不希望對方知道那些深沉的、髒污的、根本就見不得光的事跡。
於是他最終選擇了什麼也不做,而全部都交由事情自己發展。他則是在一旁作壁上觀,冷漠的甚至像是這件事情根本就與他無關一樣。
事情會怎麼發展?他並不是多麼真心誠意的認下來的這一位年幼的王者,又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給出何等的答案?
太宰治不知道。
這就像是要拆開一個盲盒,而在此之前,誰也不知道裡面所包裹著的,究竟是福祉還是禍患。
羽張迅的聲音柔和,像是山間的微風、林間的清泉,但是聽在太宰治的耳朵裡面,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莫名其妙的讓他聯想到了……懸在脖頸上的刀閘即將落下來的時候的、那樣的一種感受。
他忍不住為自己產生了這樣的聯想而發笑,但是耳邊依舊可以聽見羽張迅的聲音,字正腔圓,沒有一個字會被遺漏:「太宰治,掌管了橫濱整個夜晚的港口Maffia叛逃的前任幹部,同時也是港口Maffia的歷史上,以最年輕的年齡登上幹部之位的人。」
「在他的身上背負著數百件的案件,而因為他直接或是間接死亡的人,更是沒有辦法統計出來一個具體的數字。」
「他是赫赫有名的【雙黑】之一,是曾經最為臭名昭著的Maffia。即便是如今已經從港口Maffia叛逃,但是也依舊是不安定的存在。」
「不如說。」羽張迅做下了定論,「僅僅只是【太宰治】這個名字本身,便已經是危險的代名詞了。」
「利姆露。」
他看向自己年輕的同僚,並不擅自干涉對方的意志,只是將自己知曉的那些信息全部都毫無添加的、以一種最為公平公正的方式和語氣說了出來。
「你是怎麼想的呢?」
太宰治在整個過程當中都不發一言,纖長的睫羽時不時的輕微顫動一下。等到羽張迅說完之後,他才彎起眼眉來,望向利姆露,像是在等著一個宣判……一個答案。
這樣的事情還值不得讓太宰治覺得緊張,他只是有些好奇和期待,那一位小小的第五王權者,會給出一個什麼樣的答案來呢?
然後,他聽見利姆露沒有絲毫遲疑的,回答了羽張迅的問題:「我已經承認了太宰是我的氏族。」
太宰治看見利姆露轉過頭來看向自己,那一雙金色的眸子看上去並不神秘遙遠,反而是溫暖熾熱的,甚至讓人不自覺地就想伸出手去,採擷太陽。
「太宰之前說想要成為我的氏族,是認真的嗎?」
孩童模樣的王權者問。
太宰治略一晃神,繼而輕笑:「自然是認真的。」
「太宰也已經完全脫離了Maffia,從此以後,都會選擇這邊的生活吧?」
這問的可真奇怪,太宰治想笑,但是他卻聽見自己用十分鄭重的語氣回答了利姆露的問題。
「是的。」黑髮的青年輕聲道,「我想要看見太陽。」
「那樣的話,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利姆露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回答了羽張迅之前的問題。
「你都聽見啦,羽張。這就是太宰的答案。」
「也是我的答案。」
「我既然決定接受太宰成為我的氏族,那麼他身上的那些[過去],無論好壞,我也全部都會一力承擔。」
就像是他能夠允許嵐牙居住在他的影子裡,能夠毫無芥蒂的將豬頭人納入自己的麾下,能夠與米利姆成為摯友——能夠毫不猶豫的,將此世之惡接過來,用自己的身體作為囚籠封印一樣。
利姆露從來都不問過去,只看當下。
而幸運女神也是如此的偏寵和喜愛他,他付出的信賴,從來都不曾落空,他給出的好意,從來都不曾被辜負。
太宰治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形容自己眼下的心情,帶著點微妙的觸動,像是一鍋被煮沸了的湯,正在「咕嘟咕嘟」的冒出幸福的泡泡。
他想,這就是「王」的胸襟和氣量嗎?
之前曾經看到過的、利姆露如何保護下來了一整個橫濱、如何同那一柄隕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爭鬥的情景又一次的湧入了腦海中,像是要把那個實際上既不高大也不壯碩的身影就這樣釘死在他的心上。
太宰治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好可怕好可怕。」他這樣重複著,面上掛著笑,「小王子就是這樣去馴服狐狸的嗎?」
利姆露聽見了他的話,有些迷惑的回望:「……嗯?」
「不,沒什麼。」
我只是覺得,自己快要被你馴服了。
這就是「王」啊——真的是足以令人心神動盪的、了不得的存在呢。
太宰治這樣想著,瞳孔中倒映著利姆露的身影。
安吾,這一次你是對的。
眼下看來,第五王權者利姆露,或許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羽張迅聞言,並無不悅。
「那麼接下來,要和我一起去面見御前嗎?」
「啊,在那之前——」太宰治出聲阻止,眼睛裡面閃過狡黠的光,「不如由我先帶利姆露了解一下橫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