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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一開始沒有選擇拯救,或許也就沒有這麼多事了。」太宰打斷她的話。
「……啊?」藤丸立香被他沒頭沒尾的話語搞得一頭霧水。
太宰側過頭,用餘光瞟道了藤丸立香的表情,露出了一個複雜的笑來。
「——我從來,從來沒有想過要復活織田作。」
藤丸立香一怔。
此時的太宰身上散發出來的是無比濃重的悲傷,以至於僅僅認識他不久的藤丸立香感到了一絲絲荒謬的感覺,仿佛這樣沉重的情感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遊戲人生般的傢伙身上。
沒有管藤丸立香的反應,太宰繼續說了下去。
「那個時候,織田作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赴約,我拼盡全力也沒能阻止他,沒能讓他重新燃起對『生』的嚮往。」
他閉上眼睛,記憶里是友人決絕離去的模樣,那雙灰藍色的眼眸里看不見半點希望,那份對死亡的追逐甚至超過了自己。
不一樣。
他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才想在離死亡最近的地方尋求答案,而那時的織田作,是真實地渴望死亡。
他不願意把這樣的織田作拉回這個如同生鏽的夢境般荒誕無稽的世界來,在無望的生命中延續無盡的悔恨與孤獨。
像他一樣。
「但是——」
某天的夜晚,在他的家裡,少女入睡後,他看見友人拿著一個裝幀精美的筆記本坐在窗邊寫著什麼。
「是master送我的。」注意到他的視線後,紅髮的男子這樣解釋道。
那時他瞪大眼睛,猶豫了許久才敢小聲地問出口:「織田作——還有想要寫小說嗎?」
友人抬起頭,用一如生前那樣灰藍色的眼睛看著他,裡面翻湧著不知名的情緒。
他們都知道這不僅僅是什麼『小說』的問題。
於是織田作只是回答:「master建議我……試著寫點日記。」
那不是重回世上就可以繼續下去的夢想,那是名為希望的存在,那是他終其一生去尋找也沒能找到的「意義」。
「但……」在一段另他幾乎要窒息的沉默後,友人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就這樣下去……或許也不錯。」
「是你自作主張讓織田作重新燃起了『這樣下去』的希望。」太宰治一字一頓,控訴一般地說道,「如今卻要為了拯救世界讓他再次回歸死亡——不覺得自己很傲慢嗎?」
藤丸立香微微垂下眼帘,握緊了拳頭。
「但你還是會這麼做。」太宰回過身子,再次面對了藤丸立香,「其實我想了很久阻撓你的辦法了,然而答案是無解——就算不依靠我,你們最終還是能找到解決的辦法,我能做的只有拖延時間而已。」
「但那有怎麼樣呢?哪怕能拖延一天,我也要去做」
他張開雙臂,笑了起來:「要來抓我嗎?」
藤丸立香撲向了他——
他仰躺著向後倒去——
「給——我——回——來!」
被抓住了手腕,藤丸立香趴在海岸邊緣,下面吊著太宰治。
結果還是低估了小姑娘的敏捷程度和力氣啊……太宰在心裡嘆了口氣,然後又恢復了笑嘻嘻的表情:「哎呀呀,生氣了嗎?」
「廢話!我當然生氣!」靠著身上的魔術禮裝勝過了太宰預計的藤丸立香沒好氣地開始把他往上拉,好在這傢伙沒反抗,要不然她就先上一發gandr再說。
「抱歉抱歉——那麼你還是決定要抓我回去了?」
「少廢話!」藤丸立香就這樣單手把他給拖上了海岸,然後在太宰完全沒有反應機會的時候把他摔倒在了地上。
「咳咳——要善待俘虜啊……」太宰覺得自己脊椎都要被小姑娘超常規的手勁摔斷了,這水平差點就能抵得上不用異能的中也了啊,「要抓人也不用這樣吧……」
「不要假笑了太宰治!給我聽好了!」
藤丸立香蹲下,攥著領子把太宰拽起來,大聲說道:「既然你覺得我傲慢,那我就繼續傲慢下去吧!」
「——超出你頭腦能夠預料的東西是存在的!」
鳶色的瞳孔驟然收縮。
「雖然我不像織田先生那樣能夠理解你的孤獨——但是,但是——」
眼前橘金色的瞳孔閃爍著,讓太宰難得地感到了茫然。
她在難過什麼?
同情?不,不是,不是那種廉價的傲慢的同情。
可是她明明什麼都不懂,憑什麼——
「活下去的意義這種東西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啊!」
少女的聲音已經逐漸趨近於嘶喊。
「但如果你只是想找到能超出你頭腦預料的東西的話,存在的!」
「不管是我還是織田先生,還是英靈還是迦勒底——這些不都是超出你頭腦預料的存在嗎?」
不是的,其實從失憶的女孩和織田作一起找到他時,他就隱隱約約預見到了——要修正織田作的『存在』這件事。
但反駁不出口,他只是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藤丸立香。
「就算這樣的情況你也預料到了的話,那就來打個賭吧!」
太用力了,扯得他後頸發痛。太大聲了,震得他耳膜發麻。
藤丸立香對著他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不管是織田先生還是世界都不會毀滅的方法,我一定會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