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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貝爾喪氣地撇了下嘴, 縮著腦袋,轉而選擇用眼神催促起阿蕾莎。
阿蕾莎對於醫生的畏懼只稍稍比安娜貝爾低一點,但是也完全不敢正面和他對剛。
她深吸了口氣,按捺下臉上的不甘以及怯意,擠出僵硬到極點的笑容回答道:「沒、沒什麼。」
醫生看向她們的眼神裡帶著懷疑:「真的麼?」
阿蕾莎低下頭,嫌惡地看了眼自己懷中的醜陋木偶。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似的,她將安娜貝爾更加用力地抱住,隨後,迅速收起神情中的嫌棄,點頭如搗蒜道:「我們剛剛只是在打鬧。」
「僅代表友情的打鬧。」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醫生聽完她的解釋,緊鎖的眉心悄然舒展開,笑意重新出現在他的眼眸中。
「那就好,」醫生摸著阿蕾莎的腦袋,語氣是如老父親般的慈愛關懷,「我還以為你們是在打架呢。」
阿蕾莎的身體猛然僵住,在這一瞬間,她的腦海里浮現出一段染著血色的記憶。
其中的主角正是眼前的醫生。
他的白大褂上遍布著乾涸到發黑的血痕,清秀臉頰上依舊掛著好看的笑容,但那笑容里卻充斥著血腥和殺戮。
這是阿蕾莎剛進入這個異空間時的畫面。
她原本還想上前詢問他,這是哪裡。但是,突如其來的危機感讓她猛地後退了一步。
緊接著,展開在她面前的便是一場毫無反抗之力的虐殺。
阿蕾莎蹲在陰影里,屏著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雙白皙的手擰斷一個又一個同類的脖子,看著他的白大褂上再次被血液浸透。
直到這條長廊再次變得空蕩蕩,陽光灑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空中不斷飄落下一片片灰白色的骨灰。
而那如小山般堆疊起來的屍體,則在無形之中,被一塊橡皮逐漸擦去,消失在阿蕾莎眼前。
阿蕾莎仰頭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青年,明明她也曾發起過一場屠殺,也曾被人類深深地畏懼過,但是在此刻,阿蕾莎卻無端感覺自己回到了最弱小最無力時的狀態。
恐懼攫住了阿蕾莎的頭腦,她根本生不出一絲勇氣。
她僵硬著身體,死死地盯著醫生伸出手。
一點,一點,慢慢地接近著自己。
空氣開始變得稀薄,時間也放慢了流逝的腳步。
就在即將觸碰的時候,阿蕾莎死寂多年的心跳猛地一跳,高垂在她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正搖搖欲墜。
他會殺死我,就像殺死那群惡魔。
阿蕾莎的腦中只剩下這個念頭。
「我不會對乖孩子動手。」醫生目光沉沉地摸著阿蕾莎的腦袋。
話音落下,阿蕾莎陡然瞪大了雙眸,呆滯在原地。
醫生則像是沒有發現她死裡逃生的慶幸,隨手往她懷中塞了一個長相醜陋的洋娃娃,「記住要和小夥伴好好相處,不能打架。」
「否則,我對你們會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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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對於阿蕾莎的鬼話,杏子彎起貓眼,不禁笑出聲來。
在她看來,這兩個鬼怪都恨不得把對方搞死。
還友情,怕不是挫骨揚灰的友情吧。
醫生將視線從阿蕾莎的身上移開,划過酒吞和女孩懷中的黑色/貓咪,最後落在眾人或多或少帶著戒備的臉上。
「酒吞先生,」他若有所思地打開病曆本,「你來五樓是有什麼事麼?」
「出來透口氣。難道這還要和你報備?」酒吞吊兒郎當地說道,右手晃悠著酒葫蘆,完全不把他當一回事。
態度狂傲得令安娜貝爾和阿蕾莎側目。
醫生聽到他的反問,指尖微端,鋼筆筆尖在空白紙頁上劃出一長條突兀的痕跡。
沉默了好半晌,他才勾起嘴角,沉聲說了一句:「的確不用。」
阿蕾莎戰戰兢兢地瞅了眼醫生,頓時覺得陣陣冷風夾雜著刺骨的惡意從自己身側肆虐而過,隨後,在空氣中形成一團暴烈的想要將所有人摧毀的漆黑漩渦。
她咬了咬舌尖,疼痛使得她愈發清醒。
「要不我們先撤吧?」阿蕾莎慫噠噠地低下頭,跟安娜貝爾耳語道。
很快就得到了安娜貝爾的認同。
就當她們準備偷偷跑路時,醫生像是不經意間掃過來的視線將她們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阿蕾莎只好苦著小臉,旁聽起他們的對話。
比起酒吞童子這塊難啃的硬骨頭,醫生稍加思索,便把主意轉到了杏子等人的身上。
人類,不過是群脆弱的存在。
他從最開始就看出了眾人的身份,甚至早已在心中定好了哪些人的死亡。
「在我記憶里,它是三樓伽椰子女士的愛寵。這位小姐,你是不是該物歸原主?」醫生主動說道,試圖挑起話題。
杏子用指腹撫摸著貓咪,冷冷地反駁了回去:「它被我撿到,就是我的了。」
見他還想開口繼續說,杏子挑起眉,戲謔道:「要不,你親自問問它。讓它來告訴你,它的主人是誰?」
醫生面色一僵,他又不是貓,怎麼可能聽懂它的話。
氣氛開始變得僵持。
醫生垂下眸,單薄的眼皮遮擋住他眼中盪起的波瀾。過了片刻後,他彎起嘴角,笑容涼薄,不含一絲溫度,「偷拿別人的東西可不是一個乖孩子應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