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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就見攤主沖他露出了個微笑,用土話說了什麼便伸手抓了一小撮的砂糖,大手一撒,在乳扇上頭抹上了一層琥珀色的小晶體。這是甘蔗原產地才能有的待遇,即便是大明,砂糖也是個不會出現在小攤的珍貴調料。
「他說你有眼光呢。」木白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被沐春舉起的烤乳扇,烏溜溜的眼神中滿是慫恿,「據說這也是本地的特色吃法,你快試試。」
「試試!」木文也眨著眼睛,期待無比。
而就在沐春吹了吹烤的火熱的乳扇要送入口中的一刻,一陣喧囂打破了這份溫馨。
雲南如今的行政中心正是原本的梁王府,作為本地的「土皇帝」,梁王府的基礎建築極盡奢靡之風,光是門口的大道便有足足八丈八寬。
這是什麼概念呢?它可供八輛馬車並駕齊驅,中間還能專門留下一條供梁王車架行駛的車道。
順帶說一句,如今這條車道正被木白他們踩在腳底下。
在大明軍隊抵達這裡之後,門口的主幹道就被徵用了一半搭建大棚,用來進行各地文件的收取以及預處理。
原本特地以磚石鋪就,用以和周圍夯土路做出區分的專用主幹道便成為了辦事處和民事建築的分界線。
在發現明軍總體來說還比較和藹,並且對雲南當地充滿好奇之後,當地民眾很快發現了巨大的商機,開始在原來的梁王府外擺攤。
從最早時候的只有機動性較強的小菜攤,到現在可以開小吃街的一長串也不過經歷了五天的時間。
不能怪當地民眾神經太粗,要怪只能怪大明的兵哥太大款,隨隨便便給出的一個帕子就是綢布的,這利潤如此大,誰能禁得住誘惑啊。
而如今,以木白等人腳下踏著的磚石路為界,他們的面前是面帶笑意用著尚且生疏的漢話攬客的雲南商販,他們的背後則是一輛輛囚車,以及束縛住雙手被兵士們押送過來的囚犯。
這些囚犯自沒有資格走大門,因此雙方視線的交匯不過一個瞬間,但就在這視線交錯之際,木白對上了一雙黑沉沉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是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他一身塵土,披髮斂目,眸中卻毫無神采。
宏偉而高大的梁王府在日光之下投下了一道陰影,將木白一行人和那邊的一干囚徒劃開了一道無形的界限。
那一側,是一片暮色。
第26章
「那是在明軍入滇後舉兵反抗的土族。」沐春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青年手中捏著插著乳扇的小棍緩緩旋轉,帶動撒著糖粒的乳扇也在他手中旋轉,沒有被小販包好的乳扇片像是一片羽毛一樣,一下下地迎風轉動。
做著這樣幼稚舉動的青年看向那些囚徒的眼神卻不帶半分感情,口中的話語更是平靜得絲毫不帶半分煙火氣:「前些天捷報傳來,我軍大破蠻族馬氏,俘二百三十餘人,這些人應當就是那些俘虜。」
「他們會怎樣?會像我們之前一樣被關起來嗎?」木文探出小腦袋看著那處隊尾,小孩烏溜溜的眼神滿滿都是孩子的純真和好奇。木白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用剛剛出爐的乳扇混過了這個問題。
這些人理論來說是不會有牢獄之災的,因為他們是叛亂者。
而叛亂,在任何朝代中都將遭受最重一等的刑罰,哪怕是再仁慈的皇帝都不可能原諒舉起造反大旗的人,畢竟這個舉動是從根本上否定了他們的統治。
一般情況下,不光要罰,還得重重得罰,罰到讓旁觀者恐懼的程度,用這些人的死以儆效尤。
或許有人會覺得不公平,此前在烏撒路、芒布路抵抗明軍的蠻族為什麼可以就地放歸不做處理,這其實是因為二者情況不同。
本地的蠻族是北元的屬臣,此前協助北元抗明是出於本分,雙方處於敵對角度,本質上不算叛亂,明軍自然不會計較,為了安撫和施恩還會給予表彰。
而如今,北元已經投降,按照傳統標準,北元投降後他的歸附勢力是一併向大明投降的,那麼現在這些蠻族在政治的角度已經是大明的屬臣,現在做出抵抗舉動自然不再出自道義,而是徹徹底底的叛亂了。
這種情況只誅首惡都是法外開恩了,正常情況下是直接夷九族的,所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現在進去的那些人在不久之後都會出現在法場之上。殺多少,怎麼殺,全看此地的執印是要走【寬宏大量既往不咎】路線,還是走【鐵血鎮壓】路線。
而這一切,那些人舉竿而起之時應當早就有了準備,為了自己的心中道義而行以卵擊石之舉,很愚蠢,但也值得尊重。
只可惜了那些與這具身體差不多大的孩子,那才是完全被牽累的無辜之人。
但世間之事從來如此,選擇的機會永遠只握在強者手中,弱者只能隨波逐流,被殃及池魚也是無可奈何。
木白摸了摸鼓著腮幫子一心撲在零食上的弟弟,對著木文仰起頭不自覺露出的傻乎乎笑容也回了個微笑。
不管怎麼樣,從他和木白被本地人追殺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他們二人只能站在大明這一邊,以他倆的條件,這已是最優解。
人生之道無非因勢而動,如今他便要想法子借大明之勢帶著弟弟離開雲南這個潛藏著危機之地,此後方能順勢而上、造勢而起。
如果順利的話,他還能做上大官搞掉倭寇想法子開著大船去外頭浪,一邊旅遊一邊做任務,然後攢夠買金屬的資金重新鍛體,走上妖生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