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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掃的不是眼前雪,是未來的雪。」老人撫須一笑,語中帶上了些許機鋒之意:「雪少時用掃帚可以清除,但是等到堆多了,非鍬鐵不能移。」
見木文歪頭表示不解,他指了指自己的掃把:「小郎君你且看,我這掃帚是以竹條編織,平日裡灑掃時即便動作再大,碰了這些石碑亦是無妨,竹子雖硬,卻傷不了磚石。但我若是等雪多了結厚了再動鍬鐵之時,那時候再有磕碰可就不得了了。」
「那,那你也能小心些呀。」木文有些不能理解得歪歪頭,卻聽老者笑道:「再小心也難免意外,像老夫,吃飯吃了六十年都會被噎,焉能保證揮動鐵器之時不會傷了石碑呢。」
說著,他掀起眼皮,認認真真打量了眼前面容有八九分相似的兄弟二人兩眼,笑道:「有些事啊,它就不能拖延,早些時候清掃乾淨了,雖然疲憊了些,好處卻是無限,若是拖到了後來即便能再理,也難免傷筋動骨。」
「哦……」木文其實還是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麼就一個掃雪還會有那麼多複雜的說法,不過老人現在就想掃雪的心思他還是懂的。
他看了看這片大大的碑林,又看看老人單薄的身形,扯了扯木白的袖子,見兄長沖他一笑後他立刻鬆開了小手跑到老人身邊:「老人家你可還有別的掃帚?文兒和阿兄一起來幫你掃吧,我們三個人一起,總能更快的。」
「哈哈哈哈!」老人朗笑一聲,伸出手摸了摸木文的小腦袋,他的笑容爽朗,動作卻極其溫柔:「不必咯,老夫的掃帚是用來掃雪的,你的小掃帚,要用來掃更重要的東西。」
說罷,他又推了推兩人,「快些去吧,現在裡頭沒人,你們可以同武侯說些悄悄話。」
「那……」木文有些遲疑得看了他一眼,見老人微笑著看他,於是衝著老人躬了下身,道:「我們進去啦?」
老人含笑點頭,目送著小孩搖搖擺擺又跑回了兄長身邊握住了他的手,那兄長也遙遙沖他一躬身,兩兄弟穿過碑林,親親熱熱得踏著地上鬆軟的雪色向著遠處那個土丘走去。
他腳下一轉,重新走入碑林之中,一句輕語飄散在了空氣中:「稀奇稀奇,這代的紫微垣可真是熱鬧。」
竹枝刷過雪地,不留半分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著名的孔明腦殘粉為你講孔明墓的那些事。
這裡要說一下,崇拜諸葛亮這件事從東漢末年一直到近代都有,並不是三國給他拉了人氣,而且人們崇拜孔明先生也不是因為他的高智商,而是他的忠誠以及很多儒系的理念。(←雖然有很多道系行為但他的確是儒生沒錯!)
在先帝亡,後主庸的情況下依然忠心謀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才是人們崇拜的重點。
聰明、算無遺策這種東西在士大夫眼中真的沒什麼好崇拜的,走上那個階層的人基本個個都是聰明人,但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不勝累舉。翻開奸臣錄,裡頭過目不忘的都能有好幾個,年輕時候是好官的也不在少數,一個官員能安安心心走到最後閉上眼睛那刻都是乾乾淨淨的,這才不容易。
第45章
正如這位掃雪的老者所說,此刻的武侯墓旁空無一人。陵區依山而建,一眼望去空蕩遼闊,若是常人恐怕會覺得有些嚇人,但小哥兩自小生長於地廣人稀的雲南山區,現在這場面對他們來說可謂司空見慣。
木白牽著弟弟的手,兩兄弟恭恭敬敬地衝著圓圓的小土丘作了個揖,也幸好這兒人少,否則就能發現兩個小孩完全不會拜謁的禮儀,不過這種事比起禮數,更重要的是心意。
從小少年們面上的認真便能看出他們有多誠心。
當然,從兩人認認真真說出的話也能看出,對於外鄉人來說,他們可能當真沒搞懂拜謁武侯的正確姿勢。
木白認認真真祈求:「求武侯保佑我會試考的都會、蒙的都對,如果這點在文試上比較難的話,那就麻煩孔明先生幫忙同關聖人說說情,保佑一下我的武試,多謝多謝。」
木文也在認認真真祈求:「求武爺爺(喂,你這孩子先搞清楚人家的名字啊)保佑文兒以後要背的書可以少一點TAT!」
……好吧,都是兩個在作業和生活的重壓中掙扎的可憐孩子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將自己的願望說出來之後,兩兄弟都覺得輕鬆了不少。
這大概就是求神拜佛所能帶來的力量,靈不靈驗先不提,但總能感覺到好像壓力從自己身上轉移給了別人一樣,有種莫名的幸福感。
心滿意足的兄弟倆,手拉著手就要下山,他們準備去和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都沒上來的小夥伴們會合。
就在二人將要轉身的瞬間,木白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猛然閃了一下。他警覺回眸,訝然發現就在武侯墓的那一個黃果樹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趴臥著一隻油光水滑一看就很能打的金錢貓。
金錢貓是他們那邊的稱呼,這種小型貓外表長得和雲南第一大殺神金錢豹有八分相像,後者可是村長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去招惹的存在,為此,村長還給兩個小崽子繪過一張金錢豹的畫像,提醒他們看到這東西立刻遠遠避開。
金錢豹一般不會攻擊人類,除非餓慘了,但兩個小孩可不一定在豹子的禮讓範圍中,而且豹子會爬樹,真遇到了,除了趕緊溜走沒有別的應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