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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那邊人說話本來就帶了口音,如果再去學他們那帶有巨大感染力和影響力的官話,到時候的結果可能就是誰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那也不應當一定要調動應天府的人吧?」朱允炆還是有些困惑:「江浙一帶,蘇滬一帶的人一樣能去。」
「是呀,所以為什麼一定是應天府人呢?」旁聽的蘿蔔頭們一起歪頭。
不怪他們抓著這個點疑惑,調動應天府人支援雲南,放到現在就是讓一群北京戶口放棄自己的戶口去支邊一樣奇怪。
並不是說應天府戶口就高人一等,但如今居住在應天府的人要麼是官員臣子的家眷親友,要麼是最早投奔大明的一群人,除卻部分應天府漂,大部分人都有不想離開的理由。
居住在首都城市在這個時代的優越性遠超於現代。
旁的不說,大明的幾大城市,即便是以富庶冠絕天下的蘇杭一帶也不像應天府人一樣能把紅毛洋人看到懶得再看吧?
也沒有哪個地方的人能像應天府人一樣能同朝廷官員平靜交談吧?就算不說這兒的風行時尚、也沒誰能像應天府的人一樣當真能買到大明皇子們做的鹹鴨蛋吧?(誤)
居於首都,先不說榮譽感和物產,單單安全感和便捷程度,以及賺錢的難易程度就不是外地能比的。
不要說是讓他們遷到鳥不拉屎的雲南了,就算是讓他們挪去邊上的蘇浙他們也是不願意的啊!
「像他們這麼想的人太多,所以如今應天府的人口已經膨脹到難易承受的程度了。」木白在輿圖上的幾個位置放了一個小紙團,並且告訴自家可愛的弟弟和叔叔們:「你們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大門不出的小朋友們當然不知道,木白揭曉答案:「這幾處是應天府糞便的集中傾倒處。」
小皇子們的表情頓時五顏六色,十分的難看,木白見狀一笑,擺擺手「我查過書冊,應天府在建國早期,是沒有這些地方的。」
糞便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自大一統王朝建立的秦漢開始,民眾和朝廷就開始琢磨起了如何肥田的方法。
他們很快發現了糞便這個好東西。
小朋友們對此還是比較好接受的,自從養了鴨子和鵝這群造糞機之後……大明皇宮裡的小孩們已經成功將自己的下限拉低。
現在他們甚至可以在木文的帶領下,齊齊蹲著研究心愛寵物的便便顏色,以確定它們的健康與否了,但這絕不代表他們可以接受吃下肚子的東西也接受過便便的灌溉!
木白對小朋友們勃然變色的神態視若無睹,淡定道:「當年的農人覺得城市裡的人吃好喝好,排泄物比較有營養,所以經常回來城市裡收糞便拿去種田。」
「但現在應天府的人太多了。」他掀了下眼皮,看向了默不作聲淡定喝茶的老父親:「如今的應天府人口已經是建國之時的四倍,流動人口更是不計其數,收夜香的人根本忙不過來,加上『貨物』多,價格也賣不上去,所以更多的人傾向於自己解決。」
自己解決自然是怎麼方便怎麼來,尤其應天府湖河眾多,後院門一開……咳。
但是河水的清潔和消化能力也是有限的,到洪武十年左右,應天府的「享受」到了自由過了火之後的結果,據說那一年吹往皇宮的風,都帶著臭味。
於是洪武帝嚴格規定整治城市衛生,設立了專門的部門管理街道、河流、下水道的疏浚,同時,也成立了專業的收夜香團隊,遊走於大街小巷之間,如此一番整頓後大明的應天府街道上才恢復了清潔,秦淮河的河水才又碧波蕩漾了起來。
但如今又是六年過去,城市人口進一步激增,原先的糞便堆疊處從原來的兩個增加到了六個,照這個情況繼續下去,應天府的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作為一國首都而言,這座城市已經在超負荷運轉了,所以為了減輕城市的壓力,避免可能出現的更糟糕情況,移民迫在眉睫。
恰巧這時候還駐紮在雲南的沐英寫來書信,請求朱元璋調撥人口填充雲南,一拍即合之下洪武帝便動了手。
應天府的人口一方面較為富餘,多數也有致富經驗,另一方面大部分人都接受過一定的教育,文化程度比較高,由他們去給雲南的民眾打樣自是極好的。
至於這些被抽調的人願不願意離開,他們當然是不願意的!
為了不讓這次遷移活動引起民憤民怒,洪武帝給這些百姓們開出的條件很也不錯,只要願意去雲南的,不管原來是什麼戶籍,全都改成民籍,免稅三年,發放鐵質農具,每戶一頭驢,一伍一頭牛,如果願意帶著孩子上路的,以後孩子們的束脩由政府支付等等。
總的來說,這次人口遷移對於那些在應天府沒有自己的產業的人家來說,待遇還是相當不錯的,尤其一些大家族的庶子,或者是平日裡沒有存在感的次子之類,也算是個光明正大離開家族的機會。
尤其是在洪武帝明言凡遷移者都能從家裡的宗族中獨立出去之後,響應者一下子變多了許多。
「這又是為什麼?」看不懂事態變化的朱允炆都有些小暴躁了,「他們為什麼要從宗族中離開?」
這個年代但凡有宗族的家族基本都是家大業大枝繁葉茂的大家族,尤其這地方還是在大明的國都。
且俗話說得好,大樹底下好乘涼,宰相門前七品官,不脫離宗族,就算事業上可能不能進行得太順利,但起碼不會受人欺負,有些事情上也能背靠家庭資源,總的來說肯定是好處比壞處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