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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對於他們拿出的工藝品、木材還有刀具都沒什麼興趣,起初基於對方藩屬國身份多次忍耐,但在發現對方一艘船朝貢貨物僅占到一成,其餘全是走私貨物之後,洪武帝終於爆發了。
洪武帝直接發話,讓日本不需要年年都來,三年一次即可。
但日本這個國家的厚臉皮也不是蓋的,他們仗著來了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繼續刷大明這個副本,搞得洪武帝很是惱火。
木白聽得也很惱火。
這麼多、這麼多的賺錢機會,居然都被浪費了。
在他爺爺看來,自己是天朝上國,不能拉下臉去占藩屬國的便宜,所以給對方的賞賜大於朝貢,這行為可以理解,但不代表他們不能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啊。
木白回去思來想去,覺得是他爺爺被藩屬國這個概念鬧暈乎了。
最早的藩屬國源於西漢,當時因為西漢本身還是封國制,所以番邦屬地也能夠自立為國,但是和尋常郡縣一樣,藩屬國也必須由中央政府派遣官員入駐並且繳納稅金。
作為回報,中央政府會對其提供保護,也會給他們帶來良種以及優質的種植方式還有商貿往來,簡單來說就是繳納保護費的上下級關係。
當時的藩屬國是中央政府實實在在能把控住、可以寫入國家版圖的土地,雖說控制的力度並不算大,但考慮到當時的國家環境就是如此,也可以理解。
西漢的皇帝並不傻,花錢養著這些藩國其實是為了將其當做中原腹地的天然保護傘——藩國分布也多在中心區域以外,他們是呈「衛星城」作用保護中心區域的一道外在屏障。
這也是其名字「藩」字來源,藩之意就是屏障、籬笆的意思。
但時過境遷,藩屬國的概念漸漸從純粹的利用關係變成了只要你給我個面子,口頭上願意臣服於我,我就給你錢給你保護的面子工程。中央政府對藩屬國沒有任何的管理、稅收不說,反倒要給錢給糧給好處,關鍵時候對方還時不時來個反水。
這養的不是籬笆,是個祖宗吧?
還有,這些文臣一幅外國人沒見識沒好東西的想法是怎麼回事?
中原之所以成為如今的中原,恰恰是因為那些在故人看來是「蠻夷」「番邦」之地的持續輸入。
如果沒有吸納和積極引進各地物產,中原王朝至今還在過著麻、黍、稷、麥、豆的樸素生活,連米飯都沒有。
作為一個曾經在親歷過春秋時代的人,木白可以十分負責任地說:當時的周天子的很多生活條件,甚至都不如如今一個尋常縣城的普通富戶,如今的民眾一年四季除了冬季外大部分季節都能有新鮮的時蔬,甚至還能拍著胸脯說自己「不時不吃」,春秋時代哪有這個條件!
家裡爺爺和這些文臣這種我家東西最好、外地沒好東西的優越感真是太奇怪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怎麼可以用皇室和朝廷重臣的眼光去看進口的東西是不是有用呢?
有些東西確實便宜,但不代表沒有市場,比如說,對於官員和皇室來說棉花並不是必需品,他們能找出一百個可以替代棉布的紡織品,但是對於百姓來說,便宜輕薄而且是從植物上獲取的廉價棉布難道就不重要了嗎?
不重要的話,棉布也不會在雲南賣得那麼貴了。
外來的產品是不是有意義、是不是有作用要由民眾來決定,官方干擾市場真的是錯中之錯。
但是儘管木白有滿肚子的槽點要吐,卻還真的不太好說。
如果他直接跑過去拍著爺爺的大腿說,爺爺你太傲慢了,其實咱們東西一點也不多,還要多從外地採購,估計就算他爺爺脾氣再好,也要給木白穿個小鞋,布置幾車作業。
必須要委婉地將這種念頭灌輸給爺爺,但要怎麼委婉呢……
一貫直來直去的木白還真的不太擅長這方面的謀算,加上要說服爺爺去各處挖山的事情也不太順利,一時之間,木白煩得簡直想要去舉石獅子。
這當然是不可以的!要克制啊木小白。
木白在皇宮裡背著手溜溜達達,他的背後跟著一批小宦官,整個隊形看起來格外壯觀。
這些小宦官是這次他從鳳陽回來的時候馬皇后特地派給他的,之前被指派給他的內侍和宮女們在他去了鳳陽之後似乎都有了別的工作,被換了一大批,木白心知肚明地沒有過問。
這些內侍都在試用期,最後誰能留下來要看他們這段時間的表現。
能夠留在皇長孫身邊當內侍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條青雲之路,因此,在見著木白苦惱的模樣後,這些小內侍們紛紛大著膽子嘰嘰喳喳給他出起了各種主意。
其中,只有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內侍沉默不語。
木白被小內侍們吵得皺了皺眉,扭頭一眼就看到了這親切的膚色,於是特地點了點他:「你有什麼看法?」
那小黑皮張了張嘴,猶豫了下,還是用自己帶著濃重南方口音的官話說:「奴婢以前,煩惱的時候喜歡多看看水……」
木白歪頭想了想,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他作為一個智商有些不太夠用的武鬥派的確可以去看看水激發下靈感。
在應天府的皇宮裡,能看到水的地方不太多,前朝他是肯定不能去的,只能去小豆丁扎堆的御花園看看了。
木白看了看天色,這時候小豆丁們應該都在念書,應該撞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