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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洪武帝,還不知道自己即將看到大孫子那句【有空寫小作文給後代布置作業,不如花費力氣教育兒子孫子】的名言。
據不可靠消息,當天洪武帝踢翻了足足兩次御案。
消息一出,整個朝堂均是瑟瑟發抖,不過奇怪的是洪武帝並未因此發落任何人 ,第二天有膽大的臣子往御案的方向看了又看,也是沒有發現端倪。
於是這次事件被當做了一次以訛傳訛,直到很久以後木白都特別疑惑家裡的桌案內側為什麼被蹭掉了好大一塊金漆卻沒有被換掉,不過因為他也不是個計較性子,也就將就著用了,真相於是便被悄然掩藏在了大家的有心遮掩之下。
三月二十,距離大明會試開啟二十日後,洪武帝身著皮弁服端坐於花蓋墊御座之前。內閣官員依次展開被點為一甲前三的試卷名封,向洪武帝做最後的匯報。
待到洪武帝點頭應允後,司禮監掌印依次將三份試卷交予中書舍人由其寫於皇榜之上,同時,尚寶司卿舉皇印立於一旁,待得到允許後在黃榜上落印。
由此,這份書寫著四百多名考生命運的榜單正式生效。
為顯莊重,本次傳臚大典並沒有如同洪武四年的傳臚大典一般在午門外舉行,而是改到大明第一殿的奉天殿舉行。
在考生入場前,錦衣衛領儀仗隊、教坊司率雅樂隊與滿朝文武皆已嚴陣以待,注視著四百考生自午門款款而入。
進士服為深色藍羅袍,緣以青羅,寓意青出於藍。大袖方帽,代表天圓地方。以黑角鑲飾品的革帶青鞓寓意堅固難摧。
而學子手中那把象徵生生不息的槐木笏,更是將其從學子與官員徹底劃分開來。
上次他們抵達此處時,尚且還是稚嫩的學子,而現在,所有的官員看過去的眼神都帶上了鋒銳的打量和觀察。
無論是帝王將相的態度,還是這一身服飾,無一是在表露一個訊息——歡迎來到這個殘酷的成人世界。今日之後他們就不再是飽受優待的學子,而是要以自己稚嫩經驗對抗滿朝老狐狸的新生代官員。
作為科舉入仕的清流,他們天然和朝堂上這些功勳之後格格不入。
朝堂上這些人會用各種計策將這四百考生扯碎、腐化,將他們變成自己的同盟或者是趕出這個地方,而他們,則必須使出渾身解數想辦法繼續站在這裡,撕破來自傳統勢力的封鎖,擊敗他們甚至……站到最靠前的位置。
這是一次比起洪武四年的傳臚大典更加火花四濺的對望,比起上一次畏畏縮縮的考生,這次的四百餘人亦是更有氣勢,新與老,功勳與清流,彼此隔著橫跨在金水河的五龍橋遙遙相望。
洪武帝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他抬抬手,教坊司奏響中和韶樂,百餘件樂器在鐘磬之聲的引領下響徹整片奉天殿廣場。考生隨指引分批從五龍橋左右兩側入場,分批立於御道兩側,站定後禮樂聲止,現場頓時寂靜一片,除了人的呼吸聲再無其餘聲響。
洪武帝便是在此時開口的,按照之前制定的禮制,在這裡並不需要他開口說話,但作為某種程度上比較富有創新精神的開國皇帝,他要開口自然不會有人不知死活得捂住他的嘴。
「朕今日有三喜,想與諸君共享。」
「其一喜,故元雲南右丞觀音保、參政車裡不花、大理渠長段世等百六十人已經順利抵京,朕已命人將其安置在應天府,待到天暖之日,朕打算寬宥其罪,遣其返鄉。「
眾人齊齊一愣,除了幾個反應快的叫了聲「陛下寬宏」外大部分人都有些搞不明白洪武帝大老遠把人抓過來再放回去是個什麼操作,直到他們聽到洪武帝繼續道:「朕著人為其細查族譜,大理段氏祖籍武威郡姑臧,便送其族人榮歸故土吧。至於車裡不花和觀音保,朕打算將其安置在濟南,那兒與其祖籍環境頗像。也算是朕的一片拳拳之心了。」
……好計策!雖然真的挺惡毒的,但是……我喜歡!!
武威郡此名為西漢舊稱,現在那兒為甘肅一帶,具體是哪兒就不太好說了,得查縣誌。
而且那都幾千年前的祖籍了,哪還有什麼關係在?
這往好聽了說是送你回老家,實際就是送人去開發西部,
朝中眾人在心中默默比劃了一個贊,面上則是一片感動不已,除了幾個裝不來的武將情不自禁咧嘴笑了外,大部分人都仿佛能夠感應到那些俘虜所想般「感同身受」得吹了一頓彩虹屁。
洪武帝耐心聽人夸完之後道:「這第二喜,便是喜得如雲才子來。」
他擺擺手,示意傳臚大典的執事官繼續典禮,執事官向北作揖後雙手舉榜立於御道之上,宣讀一二三甲,除了一甲三人考生到御道上跪謝之外,其餘考生均是在原位叩謝。三榜考生全數讀完後,眾考生面聖而拜,心中一塊大石落下。
木白隨大部隊行禮跪拜,心中也放鬆了不少,他這次考了二甲一十六名,比起會試進步了不少,還擠進了二甲,特別棒!
明朝的殿試十分坑爹,一甲三人為進士及第,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則是同進士。
別看只多了一個「同」字,實則身份和地位就尷尬了不少,在後世更有「同進士、如夫人」這樣的說法,這一句話便是將兩個都相當尷尬的位置聯繫了起來。
如夫人是民間十分上不得台面的稱呼,類似於平妻,一般只有極其不講究的人家才會有此操作,由此可見這同進士有多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