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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燈光在五條悟身上投下暖色的光暈, 勾勒出他無可挑剔的輪廓,可明明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面,他卻偏偏眉間微蹙。
「五條老師怎麼還不開心, 還沒原諒我嗎?」太宰治將馬克杯放到一邊, 歪著腦袋看他,因為抱著枕頭, 壓著枕面的側頰微微嘟起,很有賣萌的嫌疑,「我都道過歉啦。」
五條悟抬起眼帘, 心道雖然先前的確很生氣, 但現在生悶氣的理由卻不是同一個。
天性使然, 五條悟很少會去考慮別人的心情和想法,更別說去照顧和體貼, 眼前的人卻是一個例外, 或許也是唯一一個例外。
可他仍覺得棘手, 即便他已經驅除了太宰治身上的潮濕冰冷, 把他塞入了溫暖的被窩,即便太宰治已經不再戰慄, 然而太宰治絕無可能如他現在表現出來的那般恢復了正常。
咒靈不會感到冷, 就算是雷雨天, 他會顫抖只能是心理上的緣故。
五條悟盯著他, 千頭萬緒難得沒在臉上露出一點, 只又一次問:「道歉有用?你不如和我老實說發生了什麼。」
他問的很直接, 因為委婉沒有用, 如果太宰治不願意,無人能從他嘴裡撬出話來。
「嗯……」出乎意料的是,太宰治竟是沉吟了下, 一副在組織語言的樣子,但還沒等五條悟豎起耳朵,就又聽他說,「算了,太複雜了,懶得講。」
五條悟:「……」
太宰治無視了某人直勾勾的不滿盯視,伸了個懶腰,把懷裡的枕頭端正地擺在床頭,拍了拍,最後舒舒服服地靠上去,才接著道:「不如我跟你講講別的吧。」
五條悟沉默了瞬,「別的什麼?」
「你一直很想知道的。」太宰治狡黠地眯起眼,「那個我曾說過『很強』的人,他是我的朋友哦~」
五條悟確實很想知道,卻沒想到會在這時候聽到,心中一半詫異一半隱隱的不安,太宰治現在所有的反常都給他一種抓不住的感覺,因為捉摸不透,所以才難以忍受。
太宰治沒有在意他的沉默,想起什麼便道:「哎呀,這麼一想,其實我和五條老師某種意義上還挺像的——都有著一個摯友,而那個摯友都死了。」
五條悟一愣,腦海中下意識地浮現了太宰治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換成我的話,若好朋友想要毀滅世界,我說不定還會幫忙出謀劃策。
「……怎麼死的?」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五條悟真正想問的什麼,微笑著回答,「不是我殺的……但事實上也差不多。」
他微微垂眸,光線透過眼睫投下陰影,「他是因為我才死的。」
五條悟看著他,忽然很想揉一揉他的腦袋,或者抱一抱他,不過最終他只是緩著嗓音低聲問:「他叫什麼?」
「織田作之助,姓織田,不過我喜歡叫他織田作。他是一個很特別的人,明明是個黑手黨,卻不殺一個人。有著那麼強的身手,卻甘願待在底層……」太宰治的語氣輕柔且帶著笑,就像是說到什麼得意的事情一樣,「還有哦,他喜歡寫小說,還說以後等脫離了黑手黨,就要去當一個小說家……」
他停頓了一下,沒等五條悟細問,太宰治便話鋒一轉接著說道:「我原本以為像他那樣的人應該能活到一百歲的。甚至還想過應該是他拿著小說到我的墓前喝酒,跟我說最近又出版了什麼書,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先死的人反而是他。」
「他對黑手黨沒有任何威脅,有威脅的人是我。」說到這裡,他笑了一下,語氣透著嘲弄,「我理解我那前首領的想法,因為他也是這麼教導我的,看不透的人不能留,握不住的刀寧願折斷也不能要。但前首領卻沒有殺我,明明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他繞了一大個彎,對織田作下手了。」
太宰治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結果就是他技高一籌,一切如他所願。」
「而我滿盤皆輸。」
太宰治原以為自己不會和任何人袒露關於織田作的事,至少那些暗中不為人知的骯髒博弈與自己如同喪家之犬的狼狽不堪,他不會和任何人說。
可當他真的說出來時,卻發現好像也沒有那麼困難,心中平靜到令他自己都詫異的地步,似乎那些讓他夜不能寐的噩夢都隨著河水沖走了。
但他知道並不是,他只不過是在獨自一人的那十數小時中產生了某種抗性,因為即便是會將人壓垮的雪崩,次數多了也會迫使人不得不去習慣。
太宰治看向一直沉默聆聽的白髮男人,「我說完了。」
「好。」五條悟應了聲,隨後突然伸手拉過了一半的薄被,蓋在身上,「很晚了,先睡吧。」
太宰治怔了下,「……嗯。」
五條悟於是關掉了燈,兩人躺下。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襯得屋內愈發安靜。
太宰治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問:「你沒什麼想問的嗎?」
「有啊,很多。」五條悟說,「我想知道你今天到底經歷了什麼,可是你不告訴我。」
「所以你還是在為這個生氣啊。」
「那倒沒有,雖然我確實有點不爽……」五條悟卻說,「不過你願意說便說,不想說……也沒關係,反正無論你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幫你。」
「哦?這是來自最強咒術師的承諾嗎?」太宰治輕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