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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里重新安靜下來,司機在前邊開著車,從始至終安靜如雞,窗外的燈光透過窗戶映在江淵的側臉上明明暗暗,他看著窗外,試圖平復自己煩躁不堪的心情,可左邊幾次偷偷瞄過來的視線讓他完全沒辦法靜下心。
——江淵生氣了,而且很生氣。
這是景澄在這安靜的車廂里里唯一在腦子裡刷屏的一句話,即使再不想承認,景澄也得承認他確實有點慫了,他有點兒怵江淵這個樣子,不理他的江淵讓他覺得無比彆扭,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車身突然顛簸了一下,極其輕微的幅度,可是腿上的傷處碰到了座椅邊緣還是疼的景澄倒吸了一口涼氣。
身上的痛處這時候好像才因為突然的疼痛被調動起來,讓景澄再也忽視不了,胳膊疼,腿疼,後背也疼,如果是以往這並不算什麼,忍忍就過去了,可是現在,景澄心裡莫名委屈,又覺得江淵不想理他,那他還坐在他車上幹什麼,還不如回家呆著,在床上躺屍好歹還能舒服些呢。
江淵正心煩意亂,又生氣後怕又惦記著景澄身上的傷,他原本想收拾好心情再跟景澄說話,避免景澄再覺得他凶他,可是身邊傳來的吃痛聲打斷了他的計劃。
他轉頭看前邊吩咐道:「開穩點兒。」
司機降了些車速,道:「是,少爺。」
身邊的人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幹什麼,江淵剛準備看他手裡就被塞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他低頭一看,是他給景澄的表。
「停車,我要下去!」景澄對司機道。
司機看了眼後視鏡,然後繼續平穩地開著車。
江淵皺著眉,「你要幹什麼?」
景澄不看他,又重複了一遍:「我要下車你沒聽見嗎?」
司機又看了後邊一眼,有些為難道:「少爺?」
江淵道:「繼續開你的。」
司機道:「是。」
江淵將前后座的隔板升起來,隔絕了司機的視線,看景澄就低著頭也不說話了,心中的煩躁盡數化成了無奈,他伸手捧起景澄的臉,道:「你在鬧什麼脾氣?」
景澄就算臉被抬起來也不看他,又伸手扒拉他的手,悶聲道:「你又不想看見我還非讓我坐你車上幹什麼,我不會再犯校規了,補課我會讓黎念幫我補,你也不用難為自己管我,以後咱倆井水不犯河水,你不想和我說話,我也不想和你說話,你讓他停車,我要回家。」
江淵怔了一下,「誰說我不想看見你也不想跟你說話了?」
景澄的唇瓣泛著白,臉色也不太正常,路燈的光照進來的時候還能看見額頭上細細的汗,江淵表情嚴肅了起來,剛要說話,車子突然急剎車。
「唔——」景澄後背撞到座椅上悶哼一聲,表情都扭曲了起來。
「怎麼回事!」江淵伸手扶住他對著前邊問道。
隔板對面傳來了司機有些模糊的聲音,「少爺,剛才有行人闖紅燈,抱歉。」
司機心裡簡直是日了狗了,平常也沒覺得什麼,怎麼今天路上狀況這麼多,就算隔著隔板看不見少爺的臉色,但是聽聲音就能聽出來他已經生氣了。
「景澄。」江淵根本不清楚他身上到底有多少傷,又嚴重到什麼程度,只能有些焦急的喊他,「怎麼樣?」
「疼……」景澄吐出一個字,他是真的疼,原本靜止不動已經很難受了,這一撞,他感覺內里的五臟六腑都像被撞散了一樣。
說完了這個字,又想伸手推江淵,「不要你管……」
江淵見他這時候還不忘跟自己鬧脾氣,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乾脆一伸手就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車廂空間大,景澄被拎起來側坐在江淵腿上都不顯得擁擠,他蒙了一瞬,又驚的瞪大眼。
江淵先發制人:「別動,一會兒再顛簸一下你真得廢在車上。」
景澄瞪著他,又生氣又委屈,憑什麼江淵想怎麼對他就怎麼對他,想理就理不想理就不理,他當他是什麼?!耍他很好玩嗎?!
江淵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指不定想到什麼地方去了,這隻小刺蝟,渾身是刺兒,可偏偏心思敏感,感覺委屈了就豎起一身的刺兒要扎人,恨不得馬上把人推的遠遠的,都不給人說話的機會。
「我沒有不想理你。」江淵只能軟著聲音哄,「你說我凶你,可是我又生氣又後怕,心裡亂的不行,我怕我跟你說話你又覺得我凶你,想著緩緩再跟你說話。」
景澄抬眸看他,反駁道:「又不是我想要打架的,是他們堵我的。」
那小模樣帶著點兒委屈,還有點不服氣,絲毫不覺得自己哪兒錯了,還帶著那麼點兒跟家長告狀的意思,也忘了就在上一秒還要跟江淵劃清界限,簡直好哄的不行。
江淵拿起那塊兒表重新戴到他手腕上,一針見血:「有藏表的時間沒有跑的時間?」
景澄僵了一下,又心虛起來。
江淵讓他側著身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又用手扶著他的肩膀固定,避免再碰到後背的傷,又在他不自在地掙扎時道:「還想讓我跟你說說我為什麼要生氣嗎?」
景澄老實了。
江淵微微嘆了一口氣,看得出他心虛,但也不想在他還傷著的時候跟他講清楚這些想起來就不讓人開心的事,然後道:「閉眼休息一會兒,等會兒到了醫院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