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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讓影山茂夫的腦袋瓜開了竅,和歌子目送他朝著靈幻事務所的方向越走越遠,終於十分心累地仰起頭,倚靠在露天的長椅上。正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遲疑的招呼。
「是……鷲尾小姐?」
回過頭,看到夏油傑清俊瘦削的面容,和歌子下意識眯起了眼睛。
五條悟死亡的事實被法則修改後,當事人的記憶全部發生了改變,就連和歌子本人,儘管心裡很清楚五條悟是被自己殺死的,卻同樣接收到了經法則篡改後不存在的記憶。
「上次的事情實在是很驚險……沒有想到,鷲尾小姐原來是一位特殊能力者。」
夏油傑寒暄了一句:「理子桑的情況,鷲尾小姐應該也知道了吧。」
是的,儘管不清楚夏油傑的記憶中自己究竟扮演著什麼角色,但看他的模樣,總歸自己不是殺死五條悟的大反派,甚至還有可能是突然亂入和他們一起保護天內理子的好心人。
真·大反派·和歌子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怎麼了?」
「沒事,理子的情況我也很遺憾,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去醫院探望一下她。」
「是啊。」夏油傑嘆了口氣:「可惜高專封鎖了她的病房,明明天元已經……」
話說到一半突然生硬地頓住,夏油傑抬起頭,有些歉疚地笑了一下:「抱歉,我最近狀態有些差,總是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沒關係的。」
和歌子的神情有些若有所思,她看著夏油傑消瘦的臉頰,忽然意有所指地問道:「最近夏油君的心情很差嗎?」
「……還好吧。」
夏油傑停頓了一下。
「要不要來我的診所坐一會兒?」
和歌子的眼睛彎了彎:「我是一位心理醫生,雖然最近很少營業,但在學校附近也是有一間小診所的。夏油君現在的精神狀態……實在是,很難叫人不管不顧啊。」
她的眼神澄澈而友好,裡面盛滿了擔憂,像是所有醫德良好的心理醫生一樣,真摯地關心著面前勉強可以稱作朋友的男人。
夏油傑張了張嘴,想要拒絕她的邀請,可是迎著和歌子真摯的眼神,居然莫名其妙答應了下來: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打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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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最簡單的話題開始談起,最近夏油君睡得怎麼樣?」
空間不大的心理診所,夏油傑與和歌子面對面坐在一起,大概因為私人距離被侵占,夏油傑微妙地縮了縮身體,下意識擺出了戒備的姿態。
「不要太緊張啊。」和歌子無奈地笑了起來:「要吃糖嗎?」
接過心理醫生遞過來的水果糖,夏油傑將糖果攥在手心,有些躑躅地說道:「睡覺的話,不算很好,倒是最近經常會做夢。」
「是什麼夢,能不能稍微描述一下。」和歌子睜大眼睛,露出感興趣的神情。
「我夢見……理子她遭遇了不測。」
夏油傑沉默了一會兒:「她當時就倒在我的面前……可能是那個畫面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最近我經常會夢到那一幕。」
「還有呢?」
「還有……」
夏油傑抿了抿唇:「我還夢見,悟死了。」
……
「因為什麼?」
「我不記得了。」他搖了搖頭:「我只記得當時我的心情非常震驚,完全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你應該也知道的,悟他很強……我從沒想過他也會死,這一幕對於我來說太荒誕了,甚至連我醒來之後都覺得十分奇怪。」
「這樣啊。」和歌子頓了一下:「但是你的心結並非如此吧。」
她將雙手交叉,抵住了下頜:「僅僅是擔憂理子的安危,或是對朋友產生了不解的情緒並不會讓你像現在一樣焦慮。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她直直地盯著夏油傑的眼睛,目光幽深而沉寂,像一潭深泉,在他的目光下,夏油傑的神色從抗拒逐漸變得迷惑……中間只花了不到一分鐘時間。
果然,他的心亂了。
她加深了魅惑的效力,直到面前的青年垂下頭,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和歌子小姐……你覺得,強者活在這個世界上是為了什麼?」
「什麼?」和歌子愣了一下。
夏油傑語氣乾巴巴,艱難地剖析著自己的內心:「保護弱者,為他人奉獻自己的力量,因為是強者,所以有責任這麼去做,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最近……我突然覺得有些迷茫。」
他頓了一下,目光透著動搖:「我就是突然想到,那些一心盼著理子去死的人也值得我保護嗎……你可能不知道,那天我抱著理子,我當時還以為她已經死了,那些盤星教眾就那樣圍著我,他們在鼓掌,在歡呼,在慶祝星漿體的死,因為天元終於可以保持他們想要的純粹了,那些歡呼雀躍的姿態實在是醜陋到令人作嘔,我無論如何也忘不掉那一幕。」
「那個時候,我突然覺得害怕,我發現這群傢伙很恐怖……人是有多骯髒才會慶祝一個無辜性命的消失,這太可怕了。即使後來我發現理子還有一口氣,也完全沒有辦法打消內心的想法……我覺得,那群傢伙不值得我來保護。」
「你說的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