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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事情順利得就像一場夢一樣,她達到了全盛期,成為人類世界的戰力天花板;她建立的組織在咒術界的排擠下依舊蒸蒸日上,那群老東西們忌憚著她,卻各個都得受制於她;她甚至找回了遺失的記憶,將當初被她親手褫奪的兄長挽救回來……還結了一次婚,得了一對便宜兒子和女兒,即使這一切在現在看來顯得有些尷尬。
可就像她始終不肯放縱自己的菸癮一樣,如果五條雪枝任憑自己沉溺在那個安逸的樊籠,如此活著的她依舊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她渴望向天飛,飛得越高越好,直到再也沒有任何東西遮蔽她的雙眼。
如今機會就擺在她面前,是衝出去尋找新的可能,還是停留在舒適區……
這樣的問題對於五條雪枝來說從來不是問題。
耳邊傳來窸窣嘈雜的人聲,飯菜的香氣從夜歸人的家中陣陣飄出來。不知不覺間,她竟走到了這個地方。
抬起頭,五條雪枝的神色十分平靜,她看著屋外那塊乾淨樸實的表札。
【鷲尾家】
……
叛逃之後她便很少做偽裝了,如今的她素麵朝天,頂著那張屬於五條雪枝的臉,徑直站在鷲尾家門外。
伸出去敲門的手在半空中停住。
果然,她還是……
「吱呀——」
大門忽然打開了,開門的屋主身穿家居服,俊秀的面容看上去有些冷淡,他的眼神有些睏倦,在看到五條雪枝的那一刻忽然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你找……」
……誰。
「雪枝……」
鷲尾惠頓了一下,強行忽略掉身體的僵硬,淡淡地說:「不……應該叫和歌子吧……」
……
***
「津美紀去閨蜜家過夜了,家裡今天只有我一個人在。」
捧著一杯熱茶坐在沙發上,聽著少年不冷不熱的解釋,五條雪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作為主人的惠端坐在另一頭,他的身體坐得很直,臉上沒有露出一絲情緒,十分疏離地招待著她。
「這是津美紀上次去京都帶回來的和果子,可能不太合你的口味。」
五條雪枝抿了抿唇,還是決定先開口:「最近任務還順利嗎,有沒有受傷,我之前給你的御守……」
「……」
話說一半突然頓住了,她的臉色蒼白了一下,現在的她究竟是以什麼身份在關心惠,這樣的惺惺作態未免也太虛偽了些。
「沒有受傷。」惠平淡地說:「你給的御守很好用。」
「……是嗎。」
五條雪枝忍不住抬頭,不小心撞入了惠的眼中,那雙沉靜的眸子與她四目相對,逐漸漾起層層波紋,仿佛三月微風拂過的初春湖面。
「對不起……」
不知不覺間,她將心裡話說出了口。
惠沉默了。
「是我欺騙了你。我害你走錯了方向,惠,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一切都是我的原因。」
她一直在迴避他的感情,卻始終不肯快刀斬亂麻,只是一昧用所謂的不忍拖延了事,給他帶來了不必要的希望。
在這一刻,五條雪枝的心裡突然升起了一股難以遏制的厭棄,她深深懷疑著自己,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早已不再年輕,卻還是沒有半點長進,只會傷害那些自己在意的人。
「你是故意的嗎?」惠忽然開口。
他盯著她:「你是故意接近我、玩弄我,讓我喜歡上你的嗎?」
他站了起來,朝著五條雪枝的方向走去,臉上的表情困頓又迷茫。不知道為什麼,五條雪枝竟從他的身上看到了鷲尾甚爾的影子。
少年向她逼近,將她堵在了沙發上,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五條雪枝聽到了他虛張聲勢的質問:
「……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你是怎麼看待我的……和歌子,你騙我的時候,有沒有……對我產生不一樣的想法……」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花光了渾身上下的勇氣。
五條雪枝不想回憶這些,可是腦海中自動浮現了他的樣子。和上一次見面相比,他又長高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變了很多。五條雪枝曾無數次在心裡感嘆惠只是個孩子,可是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是自己想當然了。
他不是小孩子,他今年十七歲,已經到了即將成年的年紀。
「我沒有想玩弄你。」五條雪枝偏過了頭:「不管你心中有沒有相信,惠,我從來都不想傷害你。」
「我一直把你……當成我很喜歡的小輩……」
惠的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深深吸了口氣,抓起了她的胳膊:「你就是這麼對你的小輩的,放任他喜歡你,從來不做解釋,就這樣瞞著他,欺騙他?」
昔日青澀的少年終於褪去了保護殼,露出最真切的冷硬姿態,五條雪枝說不出話來了。
她最終咬了咬牙:「對……我就是這麼糟糕的人。」
鷲尾惠的動作一下怔住了,他看著她,表情有些難以置信,看她僵硬地扭過頭,眼底滿是歉疚,卻一句話也不肯跟他說。
惠最終狼狽地垂下了頭,從地上滑了下去,他有些難受,像小時候一樣扯著她的衣服,放任自己最後一次看向她。
「我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