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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真的同意了,那個鷲尾和歌子,那個心高氣傲,從來對他虛情假意的女人。
不會又是她想出來戲弄他的招數吧!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抬頭望向她的眼睛,像在確認什麼一樣,而他看到的是一雙透著生澀和隱隱矛盾的眸子。
他怔了一下。
「試用期有多久?」許久,伏黑甚爾啞啞地問。
「……嗯,不知道……」
女人的眼角微紅,裡面噙著些微生理性的淚水,她微微仰起頭,像是有些難為情,側過臉不去看他。
伏黑甚爾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決定在心裡默念金剛經去去火氣。
至少等他們回去再說吧。
嗯……
和歌子的心跳得厲害,她覺得自己貌似跳了個大坑,但又感覺不到究竟哪裡不對勁。不如說,她現在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
……為什麼突然答應他了呢。
她想,試用期和直接答應有什麼不一樣,不過是給自己留了幾分面子罷了。她知道自己心中的天秤已經難以控制地倒向了另一方,這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議,但對於她而言,卻又瘋狂得幾近合理。
「反正……」
她乾巴巴地開口。
「反正就先這樣吧……」
「就先怎樣?」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涼涼的聲音,和歌子的身體猛地一僵,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寒意順著夜晚的山風闖進她的胸腔,將她的一腔血液一下子凝固在血管。下一刻,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白了起來。
和歌子僵硬地轉過頭,看著身後突然出現的和服青年,眼裡不期然閃過一絲錯愕:
「兄……山神大人。」
……
……
**
山神風間,白神山的守護神明,和歌子的直系兄長。
伏黑甚爾百無聊賴地靠著一塊山石,等著不遠處的老婆和疑似大舅哥的山神談完話後過來找他。
他垂著眸子,深色的瞳仁漆黑無光,仔細看卻能發現裡面隱隱帶著幾分疑慮,像是在擔憂什麼。
之前他見過山神一次。
那時他剛發現和歌子不告而別,利用反身追蹤術找了過來,卻意外在白神山腳的一家小店碰到一個身穿和服,臉上戴著狐狸面具的男人。
不,不能說是男人,那是比山間精怪更純淨位格更高的存在——伏黑甚爾很快發現了這一點。
出于謹慎,他決定繞開這位意外出現的神明,卻被他一下喊住了。
「你是來找彌生的嗎?」
什麼彌生……他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哦,我差點忘了,那是她過去的名字,現在的話應該是叫……和歌子吧。」
……
神明領他去了附近一間和室,把昏迷不醒的和歌子交給了他。
「看你身上的氣息,和歌子應該很信任你。」他蹙了下眉:「希望你不要辜負她的信任。」
說罷,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很快便從空中消失了,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
……
伏黑甚爾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也不知道和歌子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而直到剛才,他才意識到那個自稱山神的傢伙與和歌子的確牽扯很深。
他心裡有點在意,不過到底介意和歌子的感受,他決定讓自己寬宏大量一點,等她想說了自己告訴他。
「伏黑。」
身後忽然傳來女人熟悉的聲音,伏黑甚爾轉過頭,看到一身雪白和服,頭頂著狐狸耳朵的和歌子正向他緩緩走來,隔著一棵楓樹,她的身影幾乎融入那片紅楓之中。
她對著他微笑,笑容綻開的那一瞬,一樹的楓葉似乎都落了下來。
「我們回去吧,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明天沒事了就回家。」
和歌子的眼睛彎了彎,像是解決了一樁心事,整個人看起來輕鬆了很多。在白神山曦光的籠罩下,伏黑甚爾感覺自己的心臟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
他故作平靜,沖她點了點頭,然後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好。」他說。
……
*
「兄長比我活得久多了,我過去還以為自己能夠騙過他,實在有些可笑。」
路上,和歌子語氣淡淡地說道。
「你的心結解開了嗎?」伏黑甚爾偏過頭問。
「嗯……差不多解開了吧。」
和歌子垂眸笑了一聲:「他說他從我的夢境中看到了很多事,看到我對他做的……很不好的事情,他很生氣。」
說著這樣的話,她的眼睛卻亮了起來:「兄長氣得不行,決定找辦法祛除身上的障穢,讓我以後替他積攢信仰。」
「……你知道嗎,原本他只有十年可活了,現在為了報復我,他準備多活幾年。」
伏黑甚爾的腳步頓了頓。
說是報復,其實根本只是擔心她難過吧。
「……我其實一直知道他活得沒什麼意思,這些年白神山的精怪們死的死,異化的異化,連那些受他恩惠的村民也忘了他。」和歌子說著,搖了搖頭:「我以前那麼不懂事,還……總之,他活得無聊也是應該的。」
「但是現在他答應了我多撐幾年,五年……不,不出三年,我一定能找到祛除神明身上障穢的方法的。」
和歌子抬起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裡面像是盛著星星:「伏黑,謝謝你,這幾天我真的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