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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歌子心說,前面鋪墊了那麼多,現在突然用清島和歌子試探她,難道是發現了什麼?
一般人出於不願揭開別人傷疤的顧慮,往往會忽略那些若有若無的細節——但是夏油傑不會,他小心謹慎,又足夠理智。和歌子很清楚夏油傑此刻十有八九發現了她身上的不對勁,就是不知道究竟發現多少了。
「演員的話……之前我還沒有嘗試過呢,夏油君就不怕現在的觀眾不吃情懷套路,讓我把母親的招牌給砸了嗎?」
「鷲尾小姐說笑了。」
夏油傑微笑著看向她:「若是鷲尾小姐都無法做到的話,我想也沒有其他人能夠做到了。」
「哦,對我這麼有信心?」
和歌子揚起了眉:「那你打算怎麼做呢,盤星教現任的教主大人?」
「盤星教已經不存在了。」
夏油傑的眉毛隱隱皺了一下:「很簡單,世上的名和利無非是用金錢和力量堆積出來的,恰好這兩種東西我現在都有,鷲尾小姐什麼都不必擔心,只需要做好之後的打算便可以了。」
「是嗎?」
和歌子的心裡有些驚訝,她還記得幾個月前夏油傑狂妄的發言,那種唯咒力論的天真,想憑一己之力把世上的普通人全部殺光的愚蠢讓她印象深刻。短短几個月過去,這個宛如困獸的青年竟已褪去了青澀,變得這般老練嫻熟。
還真是驚人的成長速度。
她向後仰靠在椅背上,慢吞吞地說:「夏油君的意思是要捧紅我?」
「做我的金主……是這個意思嗎?」
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如果夏油傑成了她的金主,那伏黑甚爾算什麼,被包養的女人私底下豢養的小白臉嗎?
似乎被她意味深長的眼神搞得有些無奈,夏油傑扶了扶額:「鷲尾小姐也不用這麼曲解我的話。」
「因為聽上去很容易讓人想歪嘛。」
和歌子揮了揮手:「算了算了,夏油君的話我回去後再好好考慮一下,天色也不早了,如果沒什麼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我送你。」
和歌子不可置否地接受了他的提議,兩個人並肩走出了餐廳大門。
走了一半,和歌子突然停了下來,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對了,夏油君。」
她回過頭,一雙眸子隱隱透著探究:「夏油君當初是怎麼想的呢,對於我的身份,還有我的提議,最初是什麼想法?」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夏油傑嘆了口氣:「實話說,當初我的確嚇了一跳,畢竟鷲尾小姐的真實身份實在太驚人了……但是回去之後,卻反而有了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哦?」
「鷲尾小姐其實不用太提防,既然我已經決定與你合作,便不會輕易動搖自己的計劃,鷲尾小姐又何必擔心自己受到反噬呢。」
「還是說,你之前遭受過類似的背叛?」
昏暗的路燈下,夏油傑的臉曖昧不明,和歌子隱隱覺得他在笑,心頭的壓抑感卻愈發重了。
她想,夏油傑究竟是出於什麼心態說出這些話,是向她開誠布公……還是說,又是試探?
在過去的無數個日月里,她經受的背叛無以計數,即便是本該輔助她的系統也心懷不軌,這一切讓和歌子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值得信任,他人拋來的橄欖枝背後必定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但是夏油傑,他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和歌子對他很難下一個準確的定義,他看似性格溫和,卻又異常偏激。他的心胸並不狹隘,甚至可以用磊落來形容,對自己更是十分決絕,有著極強的自我犧牲欲。
可是正因如此,和歌子從來沒有在心裡相信過他。
這種傢伙註定和她不是一路子人,目前的和睦相處也只是一時罷了,等到他行至極端,再也無法利用之時,和歌子就會毫不留情地拋下他。
只是這樣的話絕不可能讓他聽到。
「夏油君不也是這樣嗎?」
她微微一笑:「過分警惕,時刻保持精神壓抑,對所有人都無法信任,說出去的每句話都在拐彎抹角的試探……這樣的形容詞應該送給夏油君才對呢。作為一名心理醫生,我建議夏油君還是好好睡一覺吧。精神衰弱的結果是早亡,夏油君最近看上去憔悴了好幾歲呢。」
「當然……我能夠理解你的表現,因為曾經的我和你是一樣的。」
迎著夏油傑透著審視的目光,和歌子的身體卻逐漸放鬆了下來。
她開始有些慶幸,這樣危險的對手只是剛剛成長起來,或許幾年之後他就要死了,儘管在她看來,活著的夏油傑要比死去的他有價值太多。
與其便宜那個腦花,不如便宜了她。
「一個忠告,不要把自己搞成舉世皆敵的模樣,當然,有我在,我是不會讓夏油君落得那樣悽慘的下場的。」
她的話十分篤定,竟像在做出一個承諾一般。
「我會幫助夏油君完成你的理想。」
——只要它是建立在我的理想之上。
似乎沒有想到和歌子會說出這樣的話,夏油傑頓在了原地,他抬起頭,看著面前那個纖細的身影,像是重新認識她一般露出詫異的神情。
他緩慢地打量著她。
……都是謊話?不,是半真半假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