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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才是最可怕的詛咒。」
和歌子站了起來,她的嘴角帶著一絲冷笑:「沒有普通人,咒術師內也會分化成不同的階級,能力很低的咒術師、高級咒術師、咒術師中的強者、弱者,還有勢力的分布,不同集團和世家彼此抱團,蠅營狗苟。人就這樣一種生物,無論處於何種處境都永遠學不會團結。」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永遠有詛咒,你要殺光全人類嗎。」
「那要如何做?」夏油傑直起了身。「我已經受不了了,殺掉他們至少能減少詛咒的誕生吧,殺不完的話就慢慢殺,總有一天可以清除的。咒靈和人心都是骯髒之物,有什麼不同呢,為什麼咒靈該殺,人就不該殺?」
「沒有不讓你殺啊。」
和歌子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放鬆下來,別太激動。」
「你還要考慮另一個現實問題,該怎麼殺,人類創造出武器可不是擺著好看的,在真槍實炮面前你覺得憑藉自己的肉.體凡胎可以抵住多少?萬一對方拿出核武器呢,你打得過嗎?靠什麼?靠你的咒靈操術?」
看著青年突然僵住的身體,和歌子一下子笑了出來:
「看吧,你之前的認知多單薄啊,僅憑著一腔熱血就要做人類的清道夫,你是有一支軍隊還是有核武?醒醒吧,那些普通人從來不是你想像中的弱者,他們只是看上去羸弱罷了,不如說,像夏油君這樣的咒術師才是被「弱者」反過來綁架了的人。」
和歌子的眼睛眯了一下:「正確的做法是什麼,夏油君知道嗎?」
夏油傑搖了搖頭:「……我該怎麼做?」
和歌子的手指輕輕翻動,一隻靈力化成的蝴蝶突然從掌心翩然飛起,落在了夏油傑的指尖。
「這是……」
「這是靈力。」和歌子笑眯眯地說:「和咒力是不是不太一樣?」
「靈……力?」
夏油傑僵住了,就在那一刻,他體內的詛咒突然猛地叫囂起來,像是極力排斥著那隻輕盈小巧的蝴蝶。
「靈力是神道時代的遺物,如果夏油君上學的時候認真聽講的話,應該在課堂上聽過神道時代的傳聞吧。」
她抓住了他的手。
「神道時代妖魔肆行,而陰陽師眾多,受到神明偏愛的陰陽師能夠化用神明之力,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以一人對抗百鬼夜行……這樣的傳說夏油君或多或少應該也聽過。」
「平安時代的大陰陽師何其強悍。可惜後來人心潰散,信仰崩塌,詛咒趁虛而入,失去了信仰之力的神明很快變得虛弱,最後睡的睡,消散的消散,甚至還有反過來被詛咒侵蝕的神……失了傳承的神道再也不成氣候了。」
「可是你……」
「夏油君想問,我為什麼能使出靈力?」
和歌子的眼睛彎了彎,她將靈力抽出一絲凝結成一顆珠子,放在了夏油傑的手心。
「之前我便一直很好奇夏油君的混沌體質究竟是怎麼操控咒靈的。剛剛聽了你的話這才恍然大悟。」
「夏油君可以吞下與自身完全不可融的詛咒產物,那麼靈力……不知道你的身體能不能接收靈力珠的強度……怎麼樣,敢試試嗎?」
「如果吸收不了會怎麼樣?」夏油傑沉默了半晌,問道。
「會死。」
「……」
夏油傑的手指僵硬了片刻,他將靈力珠捏起,放在嘴前。
「……如果我死了,鷲尾小姐應該會背上殺人嫌疑的吧。」
他的語氣十分平淡:「這樣的話,你想要的平靜生活也很難實現了。」
「夏油君是在威脅我?」
「不是。」夏油傑的眼神閃過一絲無奈:「我只是覺得,給你添麻煩的話,我很抱歉。」
在和歌子陡然變化的神情下,夏油傑微微一笑,吞下了那枚靈力珠。
……
真是可怕啊……
和歌子的心裡不受控制地動搖起來,臨死前這個傢伙居然還在考慮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也不是,於他而言的確是無關緊要的,但是對於自己來說,這確實是一件會帶來麻煩的事情,他居然考慮到了。
真是一個……意外溫柔的傢伙。
……
夏油傑身體僵住了,他的臉色變得紫青,雙手緊緊卡著脖子。靈力在他體內橫衝直撞,所到之處他幾乎能聽到臟器破裂的聲音。眼前一片眩暈,迷幻的畫面在腦海中不時閃爍著,過去的一幕幕如同老相片緩緩在他眼前展開。
這是臨死前的走馬燈嗎?
他無可避免地想到。夏油傑的視線追隨著滾動的老照片,他看到了父母慈愛的臉龐,看到童年記憶中印象深刻的老街,看到班上的老師和同學,還有形形色色的人……後來,他的相冊開始出現不一樣的景色,他看到了悟,懶洋洋地趴在他的背上,一臉無謂地說著那些叛逆的反論。他看到兩個人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對著鏡頭明快地笑著,他看到了硝子,看到了夜蛾老師,冥冥,歌姬,七海,灰原,理子……還有很多人,最後畫面終止在那群拍手叫好的盤星教教眾,他的眼睛紅了起來,為什麼現實會是這樣呢,他執著了這麼多年的正論究竟是為了什麼,一切都毫無意義。
「看著你的腳下,不要趟過那條河。」耳邊突然傳來這樣的聲音。
他垂下頭,這才發現腳下是一條悠長的河流。方才自己情緒過於激動,竟不由自主向前踏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