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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遙遠的某個海灘上,同一時刻從躺椅上驚醒的某位額頭帶著縫合線的黑髮男人,在霍然睜眼後,有點疑惑地看著頭頂的遮陽傘。
「怎麼了,夏油,又夢見什麼了嗎?」
旁邊的躺椅上,真人把玩著自己搭在肩膀前的辮子。他已經問得很熟練了。
「我說過,我是真的記不得了。」黑髮男人看似好脾氣地溫聲回答著,眼神卻有些閃爍起來,回憶著這個模糊到基本上沒有印象的夢,不自覺在空氣中曲起的右手手指上仿佛還殘留著柔軟的、蓬鬆的某種不知名的觸感,「真人,夢是很容易在醒來後就忘記的。」
後遺症又加重了。
黑髮男人凝視著自己還在不受控制地想要抓握住什麼東西的右手,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22章 好夢不醒
五條悟從睡夢中驚醒。
他張開那雙冰藍色的眼瞳, 隔著黑色的眼罩發呆了一會兒,才從床上坐起來,單手把眼罩拉下來。黑色的料子掛在脖子上, 雪白蓬鬆的短髮也隨之散落下來, 五條悟眨了眨有點被發梢刺到的眼皮, 去瞥床頭的時鐘。
顯示的是下午兩點。
他坐在床上回味著剛才那個夢,抱著被子陷入沉思, 回憶到某些細節,還扭頭確認了一眼自己的屁股後面有沒有拖著一條毛絨絨的帶花斑的細長尾巴,然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 單手把自己的頭髮也揉得亂七八糟。
行吧,沒有耳朵。
跟上次醒來之後,發現床上也沒有傑一樣, 都只是夢而已。
五條悟迅速地整理好了有點遺憾的心情,隨手掃開了放在時鐘旁邊的酒心巧克力的盒子,在床下找到拖鞋, 站了起來,向高專教師宿舍空空如也的衛生間走去。被他留在背後的紙盒露出的一大半里都是空的, 只在裡面被扔了幾團被揉起來的淡金色錫箔紙。
最近和七海一起跑了趟北海道出任務,周邊大大小小的一些事情也處理了不少。「窗」遞過來的情報和事件出乎意料的多, 讓身為最強的五條悟好生忙了一陣子。
如今他好不容易得了一下午的空閒,自然是要補覺。
人再強也不是鐵打的,就算彈指能解決這世界上的絕大部分咒靈,該累的事情還是很累, 就比如說根據窗錯漏百出的情報去找到該祓除的對象, 或者應付相關的普通人。
這一系列加班之後, 就連在反轉術式全力運轉下的狀態下的五條悟也感到了疲憊, 自然要趁著難得休息日好好地進行睡眠補足。
然而,在這原本就是極為稀少的珍貴睡眠里,五條悟還是做夢了。
做夢會拉低睡眠質量嗎?但有時候對於五條悟來說,並不是這樣。
他有時候睡覺的時候做夢,夢見少年時難得的那三年,反而會睡得更好。那是他人生里少有的珍貴又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好像每天都灑滿了陽光的日子,難免有所懷念,所以夢見很是自然。
所以一開始他夢見夏油傑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對,直到今天做了這個……在各種內容上都非常脫離現實的夢。
不過雖然各種意義上都很脫離現實,這個夢卻讓五條悟心情變得很好。
他哼著小調用濕毛巾擦完臉,整個人都在放光,並且決定讓另一個整天都愁眉不展的人也分享一下他的好心情。
*
家入硝子的診療室里再度迎來了訪客。
不過這次什麼都沒有帶。沒有屍體,也沒有受傷的學生或者輔助監督什麼的,五條悟一個人大剌剌地走了進來,沒戴眼罩,沒穿黑漆漆的高領教師制服,只穿著寬鬆的圓領黑線衫、戴著小墨鏡,慢悠悠地晃了進來。
「喲,硝子!」
還看上去心情挺好地抬手打了個招呼。
家入硝子咬著菸頭,含糊地應了一聲,面不改色地把香菸摁滅在辦公桌上的菸灰缸里,整個人從辦公椅里轉過來,不動聲色地上上下下掃視了五條悟一遍,確認了沒有受傷的痕跡後,才放下心來。
最強的五條悟一般不會受傷。但是家入硝子在他進門的時候就明顯地察覺到了他與往常不同的心情,所以還是仔細瞧了一遍。平常的五條悟經常挺開心的,但今天那麼開心的樣子還是比較少見,與他相處十幾年的家入硝子能夠很敏銳地分出其中的微妙的區別。
這位不省心的老同學這麼嗨,一定有鬼。
她表面上波瀾不驚地想著,心裡卻難得產生了好奇。最近五條悟掃蕩了一圈工作,造成的後果就是來家入硝子這裡的傷員數量銳減,也過上了難得的清淨日子。要是平常,硝子在忙著救人、解剖屍體和做報告的話,焦頭爛額的,才懶得去理五條悟。但是碰巧就碰巧在她現在空閒得很,好像聽聽五條悟帶來的滿腹閒話也不錯。
「怎麼了,今天怎麼那麼開心?有好事發生了?」
於是家入硝子隨口問了出來。
「被硝子看出來了啊。」五條悟揉了一把他自己後腦上的白髮,打了個哈欠,一副不見外的樣子,走進來就坐在了她的解剖台上,也不在意這台子上之前放過多少具屍體,「是有好事發生哦。現在我的心情就像是走在路上被地域特色甜食大禮包砸中的感覺!」
依舊是來自五條悟的奇妙比喻,那禮包里肯定有仙台喜久福和小樽黃油土豆吧。家入硝子腹誹著,在心裡給他代換了一個更加接近尋常人的喻體。這是中彩票頭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