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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青年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
夏油傑頭也沒回,越走越遠。
他深色的僧衣上沾著血,走到了被獄門疆束縛得根本無法動彈的羂索麵前。
黑髮的男人低垂著細長的眼眸,臉上都是血,沒有什麼表情,垂目的神態卻無端透出幾分不存在的、神佛般的悲憫: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羂索?這是最後了。」
居高臨下的勝利者遞來一絲微弱的憐憫的姿態,讓自負至極的羂索幾乎發狂。
他「嗬嗬」地用殘破的聲帶冷笑了數聲,心裡卻很清楚自己已經窮途末路了。
里梅和漏瑚為首的盟友已經不可能在五條悟等一大群咒術師的面前解救他。被獄門疆束縛住、處於半封印狀態的一瞬間,他的咒力消失,術式無法使用,自然對於獄門疆的權限已經失效,就算能夠念出指令也沒有用了。
「既然可以傷害同步,你怎麼不直接掐死我算了,一開始。」羂索嘶啞地問著,笑了兩聲,「怎麼,你那隻右手做不到?」
「……」
夏油傑沉默了一下。
「怎麼,答不出來?」
「時機不對。」夏油傑說,「那個時候最重要的是解救悟,拿到獄門疆。況且就算你寄生的軀體死了,你也有手段逃跑的吧,羂索?」
這傢伙很可能還會反轉術式,治療自己不是問題。當年被乙骨弄斷的手臂,就被羂索治好了。
「我倒是覺得,你在說謊。」羂索盯著他,好似盯著獵物的毒蛇,恨恨地笑了兩聲,「就算聽起來很有道理……你說的也只是你之後的考量吧,夏油傑。當時這具軀體的右手在你出現之前就出現了異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死前你對這具身體做了什麼手腳!」
察覺到了嗎?
……不愧是這傢伙。
「順勢而為罷了。」夏油傑淡淡地看著他,然後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一眼,「要說做了什麼手腳,那也並沒有。」
羂索冷笑了一聲,明顯是不信。
「回答你一下也無妨。」夏油傑微微側過頭看他,笑了一下,那笑容含著些許溫柔,顯然不是給羂索的,相似的眼神落點也不在羂索身上,而是在他背後的某個人,「只是身體的本能而已。就算我不在這裡,我的身體也會回應悟的呼喚,這是完全可以確定的事。」
第60章 陰謀落幕
空蕩蕩的腦殼被人占據, 記憶破碎,生命消逝。就算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夏油傑失去靈魂的軀體仍然會回應五條悟的呼喚。那一聲「傑」, 就好像是刻在他身體裡的本能, 一旦由那人的唇舌喚出,便一定會予以回應。
這是怎樣的情感呢?
聽到這句話的人, 只要不是心如木石的人,就一定會有所察覺。
「非要說的話, 是條件反射。」夏油傑依舊微笑著,那笑容在羂索里眼裡染上了可憎的意味, 接下來說出的話, 也相當噁心,令羂索幾乎感到了不適, 「就好像蜻蜓被切掉了頭顱、卻仍然會扇動翅膀一樣。」
問你用了什麼手段和計謀,卻在這裡跟我講生物本能和真愛無敵。
被獄門疆封印的羂索,在此刻再一次地回憶起了自己被打在牆上口吐鮮血卻看見對面兩個男人手牽手時的詛咒之心。
「真噁心。」羂索打賭他今天沒有比這句話更出自真心的話了。他嗤笑了一聲,吐出唇舌下的一口血沫,頭髮凌亂, 形容狼狽至極, 目光卻還是瘋狂中帶著冷靜, 微微眯起了眼睛, 質問道, 「你就那麼喜歡五條悟?」
「我還以為你看過我的記憶後,很清楚這一點。」夏油傑微笑著做出了曖昧不清的回答, 也沒管周圍人一言難盡的臉色, 好像說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聲線卻在後半句漸漸低沉了下來, 臉色也逐漸陰沉,「我之前說過的吧,羂索。不管是偷取我的屍體、利用悟的感情和其他的什麼,我都會一筆一筆地跟你清算。」
「那我做得可多了。」羂索昂起頭,窮途末路之際,提到過去的豐功偉績,他的臉色居然還露出了些微的自得,扯動滿是血跡的嘴角,「你具體指哪些?不過偷屍體就算了吧。你不是自願去死的嗎?我看你現在也不稀罕這具身體了。」
說到這裡,羂索的表情甚至有些戲謔。但輕鬆只是假象,多看一眼就可以發現,這個男人眼睛裡的恨毒絲毫不減。
不過在場的咒術師們聽完一怔,也都意識到了這件事。夏油傑的身體已經跟隨著羂索一同被獄門疆封印進去了,夏油也不像是願意給他解封的樣子,可不是不要了嗎。
不是說這傢伙的最終目的是完全復活嗎?
……沒有肉體,真的可能嗎?
唯有五條悟聽到這裡,目光微微一動。
他將冰藍的眼珠挪動到眼角,瞥著夏油傑寬大袍袖的一角,若有所思。
「當然,我指的當然不止是這具軀體。」夏油傑避而不答,反而從容又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一字一句地問了出來,「理子妹妹、悟的死亡,還有當年灰原的死,背後都有你的手筆吧,羂索?」
就算五條悟死而復生了又怎樣。那是他領悟了反轉術式。
那是奇蹟。
而從伏黑甚爾的口中聽見五條悟的死訊的時候,在夏油傑的心裡,五條悟已然是死去了一次。
其他人遠沒有悟那麼幸運,奇蹟也不會降臨在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