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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就是如此,不容辯駁。
傑總是正確的。
於是他抱著一分難以分辨的迷茫,對著傑問出了那個問題。
要把他們都殺了嗎?
真的殺了的話,那時候的五條悟也不會有什麼感覺吧。他領悟了反轉術式之後,對於天內理子的歉意都稀薄無比。
他看著夏油傑,他等待一個答案。
而夏油傑對他搖頭。
於是他們就回去了。
但是時光難以回到從前。
五條悟不再是從前的五條悟,他領悟了反轉術式,無下限的實力天花板被他突破了。而夏油傑還在吞吃咒靈,不停地吞食那些人類負面情緒的凝聚體。他們升任特級,分開各自出任務,五條悟沉醉於開發新的力量和術式的運用方式。他忘記了去看夏油傑,連發現自己的朋友瘦了下去,也沒有對他口中的「苦夏」起疑。
因為那是傑。
人再怎麼向前走,總是因為過去而帶著慣性。
五條悟無比信任夏油傑,這並不是只關乎於實力,只是因為那是夏油傑。
換了一個人都不行。
所以走到最後那個地步也是理所當然。
無所不能的六眼,也有看不清楚的東西。
五條悟差點以為自己遺忘了剛聽見夜蛾說夏油傑叛逃並且殺死了百來人與自己的父母時,到底是什麼心情。現在他發現自己一點也沒有忘記,很清晰地記住了那個瞬間的感覺。不可置信,腦海一片空白,在反問中再次得到了肯定,那虛幻的感覺仍然沒有落到實處。好像脫離了現實,但理智卻比一切都先行認識到了「這是事實」,繼而五內俱焚,心臟都幻覺般地絞痛起來。
到底是什麼時候。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一回頭,傑好像就走得很遠很遠了。
五條悟瘋了一樣地找他。傑,傑,傑,你到底在哪裡,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你不是說過咒術師是為了保護非咒術師而存在的,強者要保護弱者才是社會秩序,那麼你現在又是在幹什麼。
告訴我啊。
告訴我啊!
接到家入硝子的電話,五條悟去了新宿。在街頭,他看見了已經成為通緝犯的夏油傑。
他的摯友眉眼淡淡地看著他,眼裡只有一片疲憊的、仿佛焚燒後的灰燼的冷漠。
「有意義,而且是大義。」面對他的質問,人群中黑色長髮的他轉身,越走越遠,熟悉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人群中,卻始終沒有召出一隻咒靈來防備,只是感到倦怠一樣地說道,「想殺就殺吧,你的選擇都有意義。」
意義這種東西,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五條悟在人流中慢慢放下手臂。他已經擺出了要殺死這個人的姿勢,卻始終下不了決心,也來不及問出曾經的那個問題。因為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那一天,也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他知道自己救不了沒有對他伸手的人。
而夏油傑頭也不回地走入了那片黑暗的荒野,向著血色的彼岸渡去。五條悟熟悉他的脾性,夏油一旦認定了什麼是值得做的,那麼他絕不會回頭。他將會將人生與時光拋擲在這個虛無縹緲的理想上,他的大義上,甘願沉溺於怨憎與血海之中,直到那些詛咒一樣的願望和情感封住他的口鼻呼吸。
夏油傑絕對不會對他伸手。
但是五條悟想要救他——
傑。
回應我吧。
五條悟閉上眼睛,眼前幻覺般地出現最後在他面前微笑的、那張染血的面容。
回應我。
如果你覺得回到我的身邊,是有意義的。
這是我的詛咒,也是我的願望。
如果你覺得這份感情,是有意義的。
那就回應我吧。
五條悟無數次地呼喚著,直到一聲幻覺般的熟悉聲音穿越無數回憶與時光,響在他的耳畔。
——悟。
五條悟在那個瞬間,霍然睜開了眼睛。
第70章 歡迎回來
澄澈空明的六眼照見了人世間的一切苦厄。
五條悟從未感覺大腦是如此的清醒過。他睜大了雙眼, 六眼的功率因為外力的刺激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大,以通神的蒼天之瞳直視世界的裂痕,其中流動的時間亂流全部清晰地映照在他眼中, 連星球本質的奧秘也能窺見一部分。
無數的信息流湧入腦海。
他們的意識憑依在天沼矛的劍鋒之上, 無窮地向著更高維的空間延伸出去,最後, 終於在某個點觸碰在了一起。
——悟。
那聲熟悉的呼喚伴隨著無數冗餘的信息流湧入腦海里, 五條悟從繁雜中準確地挑出了它。
——夏油傑終於回應了他。
——找到了。
僅僅只是意識的形態, 但五條悟還是奮力地、拼命地向前伸出了手, 指尖在亂撞的時空流間、準確地探向天沼矛為他指出的目的地。
——傑就在那裡。
而那個魂靈在亂流中浮沉,五條悟大聲地呼喚著那個人的名字, 無數次地竭力呼喚著,才從狀似沉睡的他的身上得到回饋。
縱然像是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靜止的時間, 那個人的靈魂還是在五條悟的呼喚中、本能般地做出了反應,魂靈微弱閃爍著的光輝向著五條悟所在的方向延伸了過來。
就像他之前說的, 「只要是悟呼喚我,我就會給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