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頁
「我是不介意啦。」五條悟垂著雪白的眼睫,像是想起什麼,有點懷念地笑了起來,睫羽之下湛藍的眼瞳里像是有星河般的碎光在流淌,「如果可以的話,也不想給你們看——但如果是為了救回傑的話,就沒有關係。」
「那就好。」家入硝子垂下眼睛,搖搖頭,也笑了,「不過還是要努力打碼哦,五條。讓在場那麼多女士和未成年看見你和夏油親熱的畫面,可不那麼禮貌。」
她這話像是調侃也像是告誡。
「這有什麼。」五條悟聞言,揚了揚眉毛,神采飛揚地笑著反問道,「讓年輕人們看看我們無可替代的青春有什麼不好?」
家入硝子愣了一下。
她略微有點閃神。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五條悟這樣的笑容了。就好像當年還跟夏油並肩站在一起、深信著兩個人就是最強的戴著墨鏡的白髮少年,耀眼又自信,帶著不顧一切的鋒芒與意氣,就像是可以將世界握在手心。
「我們」。
家入硝子為這個遙遠的詞彙怔愣了一剎那,然後笑了起來。
她的青春,也是他們兩個的青春啊。
重溫一遍,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
她無奈地搖搖頭,拍了拍庵歌姬的肩膀,重新握住了天沼矛的矛身。
並沒有回頭看有多少人付出決意、握住了矛身,五條悟獨自一人站在前方,握著天沼矛,開始揮動。長長的劍身延伸入了裂縫的內部,似乎在什麼沉重到極點的流質中翻攪著,尋覓著什麼。
五條悟始終沒有閉上眼睛。
他湛藍色的六眼直視著前方裂縫的內部,目光所及之處不願忽略哪怕一絲的可能性。
手心的咒力沒有停下輸入,但無論多少都是泥牛入海一般,沒有得到絲毫回饋。
到底不是屬於他的東西,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五條悟只不過是一個暫時的使用者。
就算後面還有很多咒術師甚至有兩個特級撐著,天沼矛還是毫不留情地吞噬他的咒力。
但幾乎是同時,五條悟感受到了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好像有什麼無形之物在溝通他的心靈,試圖勾起他內心最深處的、最為珍貴的感情。
「就是現在。」一直觀察著他們的宇智波帶土冷不丁地出聲提示,他的表情很嚴肅,「五條悟,抓緊動作。千萬不能拖延時間。」
五條悟沒有回應。
但是,相對的,他沒有反抗。
他敞開心門,接納了這種玄妙的感覺。
他想起夏油傑。
在記憶里的、飛速掠過的,無數的夏油傑的剪影。
第一次在高專相見,劉海很奇怪的黑髮少年。校服穿得板正,明明留著長發打著耳洞穿著闊腿褲看起來像個傳統意義上的不良,一開口卻是個跟家裡的老頭子們一樣滿口正論的好學生。
五條悟最初對夏油傑並沒有什麼水準線以上的好感,但卻對這位同學足夠好奇。
足以和他並肩的實力,過於優秀的近身格鬥,稀罕的生得術式。
咒靈操術的運用,任務中對戰術的周詳考慮,都像一個咒術意義上的寶可夢大師。
是什麼時候,他單純地從實力,轉到夏油傑這個人的身上的呢?
五條悟也不清楚。
但漸漸的,很多事情,都變成了只有夏油傑才可以。
或許他只是喜歡那雙細長的眼眸帶著笑意停在他身上而已。
傑。傑。傑。
一聲一聲,從唇舌中再自然不過地喚出,三個音節,那麼熟悉,貫穿了他生命中最為無憂無慮、美好燦爛的三年。
身邊是可靠的、意氣相投的摯友,受傷了也不要緊,硝子就是反轉術式的擁有者。況且他們那麼強,基本上沒有東西傷的到他們。
實力強大的少年並肩站在一起,那麼意氣風發,好像連命運也無所畏懼,世界也能輕而易舉就握在手心。兩個人的手心。什麼都是他們共同擁有的,夏日裡的第一支棒冰,自販機里買的碳酸汽水,堆積在夏油傑房間的漫畫與遊戲卡帶,靠在一起的汗津津的肩背。
春夏秋冬的風都拂過他們的眉眼,在沖繩的海邊,夏油傑溫柔地看著他的樣子,水族館裡,光透過波光粼粼的藍色幽靜地照在他身上的樣子。
熬夜開著術式警戒既燒腦子又痛苦,但是看著夏油傑和天內理子他們的睡顏,雖然有點氣惱,但好像也不錯。
深夜裡傑會醒來,然後不放心地跟他說話。沒說一會兒,五條悟就推著他快點去睡。兩個人一起熬夜警戒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夏油傑至少也要保證白日裡精神飽足。
五條悟坐在窗前沒回頭。但他感覺得到夏油傑躺到床上後也沒有立刻挪開視線,靜靜地看了他的背影好久,才閉上眼睛睡著。五條悟察覺到他變得均勻的呼吸,心裡竟然產生了一絲奇妙的失落。他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他是喜歡夏油傑注視自己的,好像被那個人的目光包裹,就能夠安心。
夏油傑總是對的。
他的摯友在那次任務里的判斷,都是非常正確的。是他想要仗著實力任性,想讓天內理子最後無論做出怎樣的選擇都能有一段快樂的回憶,而夏油傑縱容了他的要求,他們才會在薨星宮前被伏黑甚爾暗算成功。
所以五條悟最後抱著天內的屍體站在盤星教那群鼓掌微笑的教眾里時,才會說,「是我的錯」、「是我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