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頁
這套房子, 除了得空去料理花木,再就是別叫院子給荒了。其餘的,林雨桐和四爺壓根就沒動。老太太的東西帶走了不少, 但更多的則是留了下來。林雨桐全都沒碰, 平時就用布給蓋著呢,不叫落灰就行。對外他們甚至都沒宣揚這房子是他們的, 別人也只以為是代為照管。
這房子林雨桐沒打算跟江家老宅置換, 它的性質是不一樣的。想換可以再買別的, 唯有這套不行。
經常在這邊進進出出的,小四嬸肯定能知道的。她太喜歡這裡的大壁爐了,而且這邊的家具是現成的,全都是配套的。老是老了一些, 可住人住的愛惜,擺著並不顯得寒酸。她都想好了, 像是沙發……可以給上面換個新套子套著, 這不就跟信的一樣嗎?
她跟林雨桐道, 「冬天我們搬過來,還省了煤了。」
那不成!沒有人家老太太的允許,裡面什麼東西都不能動。
小四嬸氣的,「怎麼這麼死心眼呢?老太太也不在。」
不在也不行!
為了這個,小四嬸跟林雨桐說的有點不愉快。
連著好幾年, 林雨桐真就沒動房子裡的東西, 動的只有院子裡的花草而已。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八二年,林雨桐接到電報,白老太太辭世了。
八二年的深秋, 林雨桐和四爺去了一趟南邊,去給老太太辦了喪事。老太太走的很安詳, 無病無災的,早起把林雨桐寄給她的旗袍拿出來,一直捨不得上身的她好端端的給穿了起來。然後把珍珠的戒指,翡翠的桌子,碧璽的耳墜,黃金的項鍊都給自己戴上,把柜子里一直收著的高跟鞋拿了出來。甚至還對著鏡子給自己淺淡的化了妝,然後好心情的做早飯。早飯煎雞蛋自製了三明治,午飯拉著老頭兒去外面吃的,晚上回來吃的是燭光晚餐,牛排和紅酒。她心情很好,吃完在老頭兒的陪同下散步了半小時,回來躺在躺椅上,老唱片還在咿咿呀呀的唱著她喜歡的老曲子……她雙目緊閉,臉上微笑,卻再沒睜開眼睛。
她自己挑好的衣服自己穿著,人沒了,也沒有再給換衣服。林雨桐和四爺到的時候,她體面的躺在那裡。老頭兒親手將一塊潔白的帕子蓋在她的臉上,「慢著些走,等等我,別急著趕路,要不了多久,我就去找你……」
老頭兒年初被診斷為食道癌,他不許人告訴老太太。家裡的侄兒要接他去美國治病,他放棄了。他覺得與其戰戰兢兢的過日子,就不如還能動的時候好好的陪陪該陪的人,「她等了我三十年,我卻只陪了她三年。原以為我要走在她的前面,沒想到這一回……輪到她不辭而別了。」
而這一回,我不會再叫她等那麼長時間了。
老頭兒靠著一股子信念撐著呢,結果老太太一走,喪事三天才料理完,老頭兒就倒下了,躺在醫院滴水不進。他的家人從國外趕回來,可又能怎麼樣呢?神仙也救不了想死的人。林雨桐臨走的時候去看了看老頭,心裡有數了,照這麼下去,一個月都難撐過去。
她和四爺在這邊規劃的陵園裡買了一塊墓地,安置了老太太的骨灰。回頭又跟老頭兒的侄兒商量,是不是考慮將來給兩個老人合葬。對方很痛快,「落葉歸根,這是我叔叔自己選的,按照他的意願吧。」
林雨桐和四爺就不多管了,只把墓地的位置說了,老頭兒的葬禮他們就沒有出席的必要了。
老太太走了,按照老講究,這衣服鞋襪隨身的東西都得給帶去,得燒給老人的。林雨桐這才動了屋子裡的東西,該燒的在城外的十字路口燒了。但其他的她還是沒想動,等老太太過了周年再說。
這次跟四爺過來,將一些嬌貴的花草得用塑料給包起來,怕過冬凍著他們。兩人正在院子裡忙活著呢,小四嬸進來了,腳步匆匆的樣子,「桐桐,元民。」
四爺不愛跟這位嬸子說話,他叫桐桐只管去。
林雨桐起身,「小嬸,怎麼了?」
小四嬸從兜里摸出一根金條來,這該是當初分家的時候夏九墨分給夏文茂的。因為夏家的老宅給了長子,次子便得了一根金條,兩個女兒一人一塊金磚。
就聽小四嬸道,「上回元民跟個小伙子在這邊拾掇院子,我路過聽見兩人在院子裡說啥外匯……」她抻著頭跟四爺說話,「元民呀,你的門路光,給我把這金條換成美元吧。」
是說不在銀行交易。
四爺停下手裡的活,「您兌換那個幹嘛呀?這東西上下總有浮動,您就把金子放手裡存著吧……」
「不是!」小四嬸著急,繞過林雨桐蹲到四爺身邊去了,「我娘家侄兒這不是要出國嗎?出門不帶錢,家裡哪裡能放心?」
如今公派出去的,花錢不多。自費留學的渠道還沒打開,所以,便是要出國,那也不用帶那麼些吧。
四爺先應承下,「回頭我去辦。辦好了給送家裡去。」
成!
四爺找楊建國,他是班不好好上,就倒騰這些外匯。在換之前,他得問夏文茂,看他知道不知道這事。結果一問,夏文茂都愣住了,「換外匯?」
對!夏文茂本來就是搞外貿的,外匯兌換他其實更方便。
四爺就猜著夏文茂估計不知道,果然,對方拿著電話愣了半分鐘。還是秘書催著叫開會了,他才拿著電話含混的『嗯』了一聲,「這個事不急……回頭我跟你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