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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 平王府才回京。孫重海的靈柩同步被帶回了京城。林雨桐和四爺第一時間前去弔唁。死的確實是有些蹊蹺,京城的人精的很猴似得, 沒有一定的風向標, 是不會動的。兩人這麼一去, 這喪事才像那麼回事。張氏感激的不得了,一見林雨桐又嚎哭。這個糊塗的普通婦人,三天的時間頭髮白了一半。這種痛不是說你說多少安慰的話能夠撫慰到的。她只按了對方手上的穴位,叫她安安靜靜的睡一覺而已。再這麼熬下去, 這個還沒下葬,張氏就撐不住了。
林雨桐叮囑了幾句, 「每天的參湯里加一劑安神的她湯藥, 昏沉一些反而與她更好。」
平王連聲應著, 這個老實人身形佝僂了,他現在做夢都還在當初的那個小院,一家子安安穩穩的,什麼富貴呀,什麼權勢呀, 要這個幹什麼?
他幾次張嘴, 想說帶一家子回老家去,又怕叫皇上誤會自己心存怨懟。可這般的煎熬,真的過的是生不如死。
孫重山就道, 「爹,您陪著我娘, 我去送表妹。」
林雨桐和四爺跟平王告辭,孫重山一路陪著兩人,「出了這樣的事,我娘這精神大不如前了,我爹嘴上不說,但心裡著實是接受不了的。他比我娘更苦,我娘還能哭,還能嚎,只我爹,有苦自己咽!」
說的好不唏噓的樣子!
林雨桐站住腳,看向孫重山,「表哥,我記得小時候,你跟舅舅他們剛來京城的時候,我笑你曬的黑,跟從炭窯里燒炭出來的……才這麼說,表弟就惱了,撲上來要跟我打架。他護著你這個哥哥,後來才聽舅母說,是表弟身上長了瘡,有個土方子需要的藥引子怪,不好找,只在大太陽出來的時候,那種蟲兒才露頭。你就漫山遍野的在外面,頂著大太陽給表弟找藥引子……」
孫重山神色難明的點點頭,「是啊!那時候多好!」
林雨桐看向靈堂的方向,那裡時不時的傳來楊氏和兩個孩子的哭聲,「可現在,天人永隔。表哥,表弟他死的冤枉。」
孫重山抬眼看林雨桐,「找到兇手了?」
林雨桐朝後面指了指,「去園子裡吧!在這裡說……不合適!」
來來去去的人!
平王府後院說是園子,其實就是個一半種著亂七八糟花卉的花園子,一半是還有瓜菜沒有收的菜園子,中間有一處草頂的亭子。沿著小路過來,荒草才幾天沒人打理,這會子都竄到了路上。草籽掛在了林雨桐的石榴裙上,星星點點。
孫重山帶著幾分不好意思,「下面的人憊懶了。」
這麼大喪事,都忙著呢,誰還顧得上園子?跟著四爺上了亭子,也不管石凳上有沒有塵土,直接就坐下了。
四爺指了指對面的石凳,「世子請坐。」
孫重山看了兩人一人,兩人表情平和,言語客氣,他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坐下之後,他看向二人,「可是見過紅娘?」
林雨桐點點頭,態度一如既往,「見過了。她……說了很多,好似跟表哥所言,有些出入。」
「出入?」孫重山搖頭,「若是如此,我願意跟她對峙。」
這是知道紅娘死了吧!
四爺當日在牢里說等十年八年的時候,就是篤定有人關注著牢里的一舉一動。
林雨桐輕笑一聲,繼而面色一冷,「孫重山,你覺得我們倆這次來,是為什麼的?」
孫重山抬起頭來,微微皺眉。
「有些事情,認定就行。至於證據,我要它何用。便是你沒錯沒罪,我覺得你擋路了,而後網羅罪名就要你死,你覺得皇上會不許?」林雨桐起身,拍了拍孫重山的肩膀,「你太自以為是了。怎麼?覺得紅娘會保你?錯了!她沒害你,但也沒保你,這便是態度。你還不明白嗎?」
孫重山看向林雨桐,「表妹,你別嚇我。就像你說的,我擋路了,你要我死,可以網羅罪名。可你網羅什麼罪名都行,就是不能網羅我殺我親弟弟的罪名!」
四爺和桐桐都看他,誰都沒說話。
孫重山冷哼一聲,「怎麼?倒了蔣家,便想著一把摁下平王府?這是王府!我們是符合禮法的嗣子嗣孫。網羅罪名殺我?滿朝大臣如何向?天廟如何想?儒家尊崇禮法,天廟崇尚法家,為了我,你們確定要這麼做?再說了,說我殺了我弟弟,這罪名未免太敷衍。信不信今兒你們這麼指責我,明兒我娘就敢撞死在宮門口叫天下人看看……」
林雨桐又拍了拍他,「沒人說你殺了你弟弟?我說了嗎?」她說著又指了指四爺,「他說了嗎?」
都沒有!
只有你說了!
孫重山一瞬間白了臉,閉嘴沒有說話。
四爺這才道:「儒家是尊崇禮法,可你忘了,禮法是由人去解釋的。你覺得平王府是正統,他們也會這麼認為?那你錯了!如若你真有那個能耐,他們才會為你炮製一套只為你服務的禮法規則。反之,亦然。不要不信,不管是林家,還是我們家,手裡都有好幾箱子投遞來的文章。文章說的什麼呢?文章說,自來皇家公主便是招駙馬,而從未曾有過嫁公主。這意思,你可明白?」
民間招贅是什麼樣的章程,皇家也該按照什麼章程。三代之後可返宗族,那隻要三代之後,找一房子孫返宗族即可。這都是以後的事了,誰去管?只現在而言,公主這一房上位,儒家已經把『禮』中相關的一些東西重新解釋注釋了,不存在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