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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的時候,總有一個身穿旗袍的女人,站在花叢中。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拿著小小的花籃。
四爺過去看了看那磚牆,「這強砌起來也就十年的時間,是新牆。」
林大牛舒了一口氣,朝對面走去。然後從剛才他那一家門口路口,繼續朝里走,最後在一個掛著文工團招牌的院子門口頓住了腳,胸口有些起伏不定。
文工團的大門緊閉,但鐵柵欄門不妨礙看清裡面。裡面就是個小別墅,院子裡修著長廊,那長廊上爬滿了藤蔓的枝幹,想來等盛夏的時候,坐在下面乘涼,一定很涼爽。
林大牛的視線從門裡挪到門外,看向栽種在門口的兩棵梧桐樹。他朝其中的一棵樹走去,摸了摸樹幹上的一些痕跡。
就聽林大牛說,「我記得,舅舅有一次喝酒自己開車,回來的時候撞在了這顆樹上。」
痕跡猶在!
林雨桐才要說話,裡面就傳來喊聲:「噯!幹什麼的?」
一個披著棉衣的大爺從裡面的角落裡閃出來,那裡該有個門房吧。這是單位上看門的。
四爺就過去搭話,「大爺,這是文工團對不?」
「對?找誰呀?」
「有沒有一個叫楊建國的?」
「楊建國?沒有。」
「這就怪了,他說叫我來了就來這裡找他……」他還拿出工作證來叫對方看,「我這是出公差呢,咋就沒這個人呢?」
「你是找他有啥事呀?」
「我們開春,有幾十畝的菠菜能采了,他說給單位上要的,叫我過來找人。我是路過,順便跟他敲定敲定。」這大爺趕緊開門,「你說的是建國呀?有有有!」管他是不是錯了,錯就錯吧,把菠菜給我就行,「大冷天的,又是大過年……小伙子不容易,快進來暖和暖和。」
四爺就往裡面去,「這是我媳婦跟我爸,回來探親的。」
這大爺就看林雨桐,「小姑娘是知青吧,在鄉下紮根了?」
「對!」林雨桐咧嘴一笑,「我家是政府家屬院的。」楊建國他爸崗位變動,今年家剛搬到家屬院,反正用楊建國的背景糊弄人,一準錯不了。
這麼詳細的話都掏出來了,這大爺就把人往裡讓,「那地方我熟!」隨後應著,進了屋子就倒熱水,問四爺菠菜的事,四爺就從試驗站年前的豆芽說到年後的菠菜香菜……這都是真的嘛。
緊跟著他又一臉懊惱,「這人也是,告訴我來找他,他偏不在。大爺,我該不是找錯地方了吧?他跟我說,他們單位原本是一處私產,說是姓江的一戶人家的私產……」
這大爺眼睛一亮,「對!錯不了。」他估摸著是不是哪個內部人員的家屬在背後使勁呢,他先應承下,跟四爺在那兒侃大山,「可不是嘛!就是一戶姓江人家的私產。解放前,做的生意大的很,大車行、糧食買賣,他們家在省城那是首屈一指的。解放了,產業說是捐給國家了,十多年前吧,把房子也捐了,鋪子……那些年不是搞聯營嗎?都入股集體了。」
「那這覺悟挺高呀!」
「那老爺子手裡還有當年捐給根據地糧食的票據呢,如今也沒人動他……他就一閨女,閨女在前面那小學裡教書,他就在那學校里看門……當年那是大爺,如今跟我一樣……」
林大牛的手就止不住顫抖了一下。
林雨桐就催四爺,「事說定就走吧,還得趕車呢。」
四爺就順勢起身,「成!我知道地方了,那等菠菜下來,我就直接給送過來了。」
「小伙子,你要不留個電話?」
「我們那邊不通電話,您放心,我一準給您送來。」
麻利的從裡面出來了。
三個人出來,林大牛的腳步明顯快了很多。剛才路過的那個地方,他的親舅舅就在裡面。他越走越快,幾乎是小跑了起來。等到了小學門口,他站著,卻不敢朝前走。
林雨桐過去拍門,喊道:「有人嗎?」
沒動靜。
她再喊了一聲,「有人嗎?」
還是沒動靜。
她回頭看林大牛,林大牛的手都攥緊了,鼻尖都出汗了。這是緊張的!
林雨桐咬牙,朝裡面喊道:「請問有人嗎?我找江映民。請問,這裡有個叫江映民的嗎?」
話音才落,林雨桐聽見響動聲,門房的窗戶從裡面推開了,有個四方臉面頭髮花白的老者露出頭來,「你說你找誰?」
林雨桐看著對方的臉卻愣了一瞬,林大牛跟此人有三四分相似的地方。她朝後看林大牛,林大牛也直直的看向對方,且不由自主的超前走了幾步。
對方看見林大牛,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才像是想起什麼,臉上露出愕然和驚喜,想說什麼,嘴卻一直顫抖著說不出來,他的手擺動著,不知道想要表達什麼,好半晌才想起來,把頭縮回去,緊跟門房的門就開了,一個健碩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手裡拎著鑰匙將大鐵門打開,過去就盯著林大牛看,好半晌才試探著喊了一聲:「文龍?」
「舅……舅?」一個稱呼喊的哽咽不成聲,膝蓋一屈就要朝下跪。
江映民一把給攔住了,啥話也沒說,拉著林大牛就往屋裡拉,近了裡面,也沒管跟進來的林雨桐和四爺,抬手一巴掌就打在林大牛的脊背上,「十幾歲了,你不知道家門朝哪開?你去哪了不知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