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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安好。」孫氏欠身行禮。
對方還禮之後看向林雨桐,臉上帶上了笑意,「六姑娘可還認得老奴?」
記憶里並沒有,於是她誠懇的搖頭,「不認得了!」
對方一下子就笑了出來,「怪不得老娘娘贊姑娘『忠直』,果然是沒錯的。」
這就是告訴孫氏,有人提前來了,且說了不少話。
林雨桐饒是有心理準備,也沒想到大殿裡人還不少。孫氏走的四平八穩,進去低垂著眼瞼,卻只躬身行禮。哪怕坐在龍椅上的帝王在座,她也只躬身而已。
林雨桐只能有樣學樣,躬身了事。
起身後才站好,就聽那位老娘娘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嗔怪的語氣,「你這丫頭,當真是憨!你娘那般行禮,那是因著你娘有那般的資格。君王當前,你怎敢?」
孫氏為什麼有這般資格?只是因為她是縣主?
不是!必然不是!只怕是因為孫氏乃是廟學出身。這人就是告訴自己,叫自己看清,自己放棄廟學,究竟放棄的究竟是什麼。
林雨桐心裡搖頭,卻並不順著她的話去追問為什麼孫氏有這樣的資格,而是一臉懵懂的看向上面的君王,「我祖父在家裡每嘗對伯父爹爹以及諸位兄長說,君父君父,君王是君亦是父。要伯父爹爹和哥哥們要為君盡忠。我也做不了君父的臣子,那就把君王當父……我會對君王跟對我爹爹一樣好,想來,君王對我也會像是爹爹對我一般。」
這話一說出來,大殿裡頓時就靜下來了,連伺候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孫氏的額角突突突的,公公在家確實是會說一些這樣的話,但是說這些話目的在哪裡,家裡除了這個傻丫頭,人人都心知肚明。不外乎是怕自己跟嘉錦再跟廟學有牽扯,這才一遍又一遍的講這個忠君的道理。可這道理叫自己閨女聽到耳朵里,還真給記下了,然後還自我的完善了。
她覺得老娘娘看過來的眼神都帶著鋼刀的。
林雨桐像是沒發現這其中的暗潮洶湧,還燦然的朝上面的皇帝一笑,就像那上面真是她親爹似得!
北燕帝朗然一笑,招手叫林雨桐過去,「之前范學監還說這孩子憨,有些懵懂。朕卻瞧著,這孩子面憨心性卻透。這話說的甚好,天下人視朕為君父,朕自當惜民如子女。林家教的好,這孩子也學的好。」
林雨桐當真高高興興的就上去了,要是邊上有個座位,她都能擠著坐過去。路過站在老娘娘身邊眼觀鼻鼻觀心的學監,她還停下腳步,特親熱的叫了一聲:「姑姑!」
這一聲姑姑叫的范學監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反應過來了,就拉著臉惡狠狠的看孫氏,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一直面無表情的孫氏此時終於有了表情,將臉撇在一邊,這是怕人看見她幸災樂禍的臉嗎?
陪坐在龍椅下手的一貴婦『噗嗤』一聲給笑出來了,「這個憨勁不隨正陽,倒是這個促狹勁兒,把正陽像了個十成。」
北燕帝就笑,看林雨桐,「聽老娘娘說,你要求的是進宮,要跟朕講道理,可有此事?」
孫氏的手一下子攥緊了帕子,抬頭看向一身黑衣,低垂著眼瞼的老婦身上。她咬牙,才要開口說話,就聽自家閨女說了一句,「是啊!我是要來講道理的!」她一臉的不高興,「我要講的道理可多了!」說著,就指向老娘娘,「廟學就很不好,不管人家高興不高興,她們想要的人就都要帶去。還要幫我改掉我身上的毛病,嫌棄我挑食?!我就奇怪了,我是吃廟學一粒米了,還是喝廟學一口水了,我自在我家長的好好的,我家都沒人嫌棄我,他們憑什麼呀?就像我們家,我祖父從來不強迫我爹爹去當官,叫他一定要是個有出息的人一樣,他老人家總說,人各有志!人各有志!這道理我都明白。可她們廟學不管別人的志向,只想他們自己,這都不是對人的態度。把人都不當人,那所謂的人才還是人才?再好的人才放在她們手裡也毀了!還動不動就太祖怎麼了,天母娘娘怎麼了……太祖他老人家當然是好的,天母娘娘也是好的,可這些人不好,她們現在就是念了歪經的和尚……」
「放肆!」范學監站出來,呵斥了林雨桐,卻去說正陽,「你在家就是這麼教孩子的?」
「姑姑,你幹嘛凶我娘!」
你再叫一聲『姑姑』給我試試,這個小憨子當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且把話說的諂媚又辛辣!
正殿這邊正說著話,卻不知道側殿還坐著幾位大人。
毅國公和汝南王就在其中。
汝南王問毅國公,「這是桐兒那孩子?」
是的!
毅國公手裡轉著杯子沒停,誰要再說老夫這個孫女是憨憨,老夫戳瞎了他的眼。
聽聽這個說話,對君王,那真是諂媚。那句句都能說到帝王的心坎上。
可對廟學,她是句句都往要命的地方點,恨不能一張嘴就咬下一口肉來。
更有這話里話外的,一口一句『祖父教導』,這個祖父教導的好啊,連個憨子孫女都知道要忠君,侍君如父的道理,那林家的兒孫能差了?之前還想著給自己那個倒霉女婿想法子找個官學的營生,現在不用了,皇上忘不了的。林家父子幾個,提拔只怕就在眼前。
之前那位老娘娘說這孩子來講道理,那是奔著皇子妃的事來的。可人家是孩子,孩子就是顛三倒四,皇子妃的事人家一句也沒提……可如今說的那些,早叫學廟那些人忘了勞什子皇子妃那一碼事了,因為這側殿裡幾位禮部的官員都已經摩拳擦掌準備炮轟廟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