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頁
林雨桐心裡有些詫異:在賭坊悟出大道理的,你是頭一個!
第223章 客從何來(90)
寶昌伸出兩根手指來, 「要是我想的這樣,那麼不僅蔣家被排除了,就是我小舅也排除了。雖皇上出身西北, 在西北歷練了, 但是我小舅跟皇上不一樣。皇上是一刀一槍,是時事造就出來的, 我小舅卻不一樣, 他最大的依仗只是身份, 僅此而已。因此,他比不了皇上,甚至也比不了蔣平。」
四爺沒動地方,也沒說這個話對不對, 只示意他往下說。
寶昌猶豫了一下才道:「不是蔣家,不是小舅, 那就是大舅或者表弟?要真是如此, 我無話可說。可後來又想, 大舅是個公道人。這公道人,其實未必得人心。因為『公』,他就無『私』,也就沒有自己人。年初,三伯管的那個馬場, 一個老管事被馬給踹了, 回去就咳血,沒兩天,人死了。兒子之前常去馬場玩, 我認得那個管事。有一回,幾匹馬拉稀, 查了,說是吃的豆料不乾淨,不知道誰作弄人,混了幾把巴豆。當天當值的有兩個人,一個是那個管事的表侄兒,一個是他在馬場的一個對頭管事的徒弟。也是巧了,那天餵馬的時候,剛好有回京述職的大人在此寄馬,那對頭的徒弟是想跑到前面討賞,只叫這管事的表侄兒先去喂,人家辯解說,聽見前頭有人吆喝人手幫忙才去的。管事就問前頭當值的,前頭的人只說忘了,這是人家不樂意為了這點小事得罪人。乾脆一退六二五就得了。他要是趁勢把兩個當值的,甚至是連前頭當值的都給罰了,那這事也就過去了。前頭當值的不會怪他,只會怪他對頭的徒弟,覺得對方在拉他下水。過後他再花費點銀錢,把前頭當值的和他的表侄看望看望,這事就過去了。人家不僅不會怪他,還會體諒他感激他。但是這人為了『公平』二字,把馬場裡那天當值的,包括後廚打雜的都給叫來。您知道的,馬場那地方,只要不是有急事,躲清閒才是常態。他那麼一查,壞了,他表侄不僅沒摘出來,還把本來無關的人都給扯進來了。誰在睡覺,誰在喝酒,誰在搖骰子,三伯想裝不知道都難。最後只得重重提起,輕輕放下。可這個管事,就成了那個惡人。連他表侄都不覺得他好。人死了,大家不至於為了這點事記恨他,心眼好,心善的人會說誇他是好人,是個直性子的人,但活著的時候,跟他相交者甚少。有那心眼不好的,背後就說的更難聽了。大舅做事,雖不至於如這管事一般。但是,他的『公道』就叫他『無私』了。這要是假『無私』還罷了,可我瞧著,該是真『無私』。」
林雨桐就插話,「那照你這麼說,皇上是有私好,還是無私好?」
寶昌一怔,沉默了良久才道:「皇上是人,人就都能有私。有私其實沒事,能在該無私的時候狠下心做到無私,那才是皇上。」就像是對蔣平,他跟皇上幾十年的交情了。如果皇上是毅國公,蔣平便只是蔣平,兩人能相得一輩子。可毅國公成了皇上,他既想要跟皇上之前的情分,可又做不到他之前的本分,皇上要是狠不下心,這蔣平就必成禍害。所以,該狠心的時候,不容半絲手軟。
反正,他是這麼想的。
他微微垂下眼見,眼睫毛一閃一閃的,眼睛一睜,乍然一泄的是澄澈,「說到這裡了,其實便是皇上傳位給外祖母,也不會影響最後的結果。不管是宮裡還是外祖母甚至是廟學,其實看重的都該是爹娘才是。」
說是看重哪個孩子,他自己都不信。
他輕嘆一聲,「大伯一個下屬家的兒子,跟我玩的還挺好的。去了一趟他舅舅家,回來的路上染病,然後沒了。長大其實沒那麼容易……」
他想說,從孩子長到大人,誰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意外,所以考量孩子其實只是有些人自以為是的認知。不管是林嘉錦和孫氏還是自己和四爺,身體都康健的很。現在就把眼光放在下一代,那是一種愚蠢。
皇上像是在釋放這種信號,可要是不釋放這種信號,相當於把蔣家排除在繼承人之外。這是非常危險的。
所以,他們這些孩子其實也是拉出來安撫蔣家的靶子,叫蔣家把目光放回來。蔣平甚至都能對林雨根的這一趟涼州之行寬容些。因為,皇上剪除蔣家的枝蔓,也有怕蔣家控制蔣世林。如他們一旦這麼想了,那皇上的目的應該就達到了。「所以,兒子想著,接下來,皇上要繼續抬高我們,而蔣家也想要試探皇上。不是兒子自大,我是覺得,我已然身在瓠中了。」
四爺的手指瞧著桌面,看著這小子,一時沒有說話。
這麼大點的孩子,能根據市井裡那些見識,想到這些,不得不說,他的悟性極好。
大方向說的對嗎?
對!很有道理!這是很多中可能中可能性最大的一個。
可是大方向對了就夠了嗎?
四爺搖頭,「那我問你,你覺得蔣家試探,會怎麼去試探?你覺得皇上要抬高你們,接下來會怎麼去抬高你們?而你想到的這些,平王府想到了嗎?若是想到了,他們會怎麼做?還有你大舅,他是那樣的性子沒錯,他沒有那個心思,可我問你,文家呢?文家是否有那個心思?他們是否能影響方哥兒。還有你小舅,你怎知替換了西北之後,他便沒有那個心思?是!他的性子不合適。可這是你以為!不是每個人都有自知之明的。到那時,你又當如何?進,你有足夠的理由。可退,你想到退處了嗎?你祖母說的落草,給了你不怕敗了的勇氣,但真正成熟的人,是不會只給自己留一條退無可退的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