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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學監低聲道:「您也說了,是朝廷的引導。朝廷這些年也只是引導,只是以各種藉口停擺了星宇城,但卻從未正面反對過?為何?因為朝廷知道廟學的根基深厚。這是實在拿廟學沒法子了,才出了這樣的招數。只要朝廷不主動提,就還有迴旋的餘地,關鍵在於咱們內部。先生,當年廟學……在太祖和天母娘娘手裡,本就分成兩股。這些年看似一體,其實從當年,乾部就在支持太祖,天母娘娘所堅持的從未曾得到乾部的認可。只是那些年,財權全在老王妃手中,對方是不得不低頭附和。而今,乾部在這些方面早已經不以來坤部了。反倒是朝廷,給了對方足夠的發展契機,已然成為朝廷肯定的另外一個體系,與科舉同存互補。再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乾部便成為不可替代的一部分,與科舉並重。先生,這些是咱們所不能給乾部的。」
說到底,歸結為兩個字――利益!
謝流雲疲憊的閉上眼睛,她是得了信兒就過來,今兒才趕到長安的。人疲乏了,精神也疲乏了。
范學監嘆氣,誰能想到,今兒這長安城中,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裡坐著的是從大燕朝到大漢朝都頗有傳奇性的女子。當年,意氣風大的謝流雲早已沒有當日的風采,便是十多年前再度出現時那滿是故事閃著銀光的白髮,也不再有當時的光澤。她嘆了一聲,想起當年站在觀星台上,出言廢帝,出言為天下擇主的堅定的身影,不知道怎麼的,突的,鼻子就是一酸,聲音也輕柔了起來,「先生,您先歇著。我先去見見孫雀兒,聽她怎麼說。」
「不用了。」謝流雲輕笑一聲,「她的消息比你靈通,等著吧,她許是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這邊話才落下,吳六娘就在外面稟報,「老娘娘,范先生,公主的車架進了後門了,人已經來了。」
果然!
當年離開,誰也沒想到一別經年。
「先生,別來無恙。」孫氏執弟子禮,規矩異常。
謝流雲看向孫氏,嘆了一聲,「十年了,你是一點也沒變。其他人可都老了。」
當年一起,最出色的幾個女子,便是孫雀兒,范學監,當年的楊氏貴妃,以及那位歸雲。
歸雲變成什麼模樣,謝流雲不得而知。不過范學監,乾瘦黝黑。而楊氏,消瘦淡薄,面容枯槁,早已沒了當年的風采。
唯獨孫雀兒,越發超然起來。好似早已經淡出權利圈,可謝流雲知道,她是一刻也沒離開過。
謝流雲指了指邊上的椅子,「坐吧,坐下說。」
孫氏從善如流,直接坐過去了。
「你今兒要是不來,我就該去見見你娘。」謝流雲輕笑出聲,「當年我也是燈下黑,怎麼也沒想到雲影衛是在你娘的手裡。」後來突然冒出來一皇后,她才反應過來的。
孫氏沒有否認,但也沒繼續這個話題,「娘娘是為了星宇城之事來的?」
謝流雲點頭,「你還是這般喜歡開門見山。這倒是也罷了,跟你說話不累人。」她答的也乾脆,「星宇城,廟學不會放手。」
孫氏一臉都不意外,「現在不是朝廷想如何,還是乾部想如何。局勢到了如今,您覺得,是單憑哪個人能給拽回來的?」
「那你來是做什麼的?」謝流雲皺眉,「來勸我的?」
「不敢。」孫氏起身,躬身站著,「天廟為天下擇主。在我看來,這話得先做到前半句,才能談後半句。天廟為天下――才有權擇主。先得有為天下之心,天廟才能超然。若不然,天廟為何?而先生之所以超然,那是因為曾經的先生能掌控天廟。可是,先生,天廟自來不是某個人的天廟!」
這是在提醒謝流雲,因著為天下擇主這個話,不管有沒有星宇城這事,乾部都將站在謝流雲的對立面。因為『天廟為天下擇主』這幾個字太誘人了。這是告訴她,她跟乾部之間,沒有『和』的可能。朝廷是想借乾部的手,但同樣,乾部也想借朝廷的手。這一刻,朝廷和乾部不管從哪方面講,利益是一致的。
而這個時候,你跟朝廷翻臉,明智嗎?
謝流雲久久不語,這些是剛才范學監沒有說的話。因為,這不是她考慮問題的角度。
孫氏說完了話,就站直了身體,「先生一路勞頓,先歇著吧。我這就進宮,明天宮中擺宴為您接風。」
說完,不用人送,自己就退了出來。
謝流雲緩緩的閉上眼睛,心中起伏再三,不得不說,這次真的被逼到了牆角了。
范學監心有戚戚然,「除非,咱們和乾部徹底分家。皇室認您,不認他們。他們看您超然,卻全然忘了您為這個皇室立了多大的功勳。同樣的位置,皇室能禮遇您,卻未必會禮遇他們。」
可乾部和坤部分開的廟學,還叫廟學嗎?
你想分,他們就願意跟你分嗎?
謝流雲擺擺手:「歇著吧,早早歇吧……我自有主張,勿要憂心!」
行吧!明兒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這個宮宴的通知下來的特別突然,孩子都得帶的吧。早起林雨桐就起的早了一會子,只兩個小的晨練去了,風雨無阻的金寶昌,今兒不見人了。
林雨桐沒耽擱,趕緊去了郡主府那邊。
好傢夥!外院給這小子預留出來的院子,整個書房的炕上踏上,歪七扭八的睡了十好幾個。屋子裡酒氣熏天,足足有五個空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