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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尚德跟老關正在配藥,扭臉一見林雨桐的表情,他就愣住了,「……出事了?」
林雨桐點頭,「翻車了,人還在運回來的路上,得準備接一下。」
林尚德扶住桌子,就覺得有些眼冒金星,這麼說來,他那天晚上,就是在交代後事。
是!據說有些人臨走會不自覺的做出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金勝利應該就屬於這一種吧。
下一輩的孩子,不論是親生兒女還是侄子,要說多悲痛難以自制,那是說假的。可要說當個陌生人一樣,心裡一點感觸都沒有,那也是假的。
可下一輩怎麼都好說,先把林家這幾個集齊了,再去了老二那邊,把事說了。老二眼淚嘩就下來了,才跟人說:「那晚跟我說,他在外面給我訂了個媳婦……」
隔著牆叫了金元寶和七妮兩口子,七妮張口就問說,「喪事咋辦呀?」
林雨桐瞥了她一眼,「喪事我們辦。這是當時我家這位從金家出來答應老太太的,養老送終是他的事。如今養老沒養成,送終我們辦。」
七妮這才不說話了。
林尚德想到金勝利交代,說老四其實是親生的,既然是親的,那他和老四誰辦喪事沒差別,就這麼著吧。
現在問題是,這事怎麼跟老太太說。
總得說的吧。
湊的這麼齊全的一進院子,老太太頓時啥都明白了,「你爸……出事了?」
沒人言語,那就是了。
老太太緩緩的坐下,手裡還拿著做了一半的一雙男鞋。她不停的摩挲著,「人找的回來的?」
「快回了了,我正準備去接。」四爺應了一聲。
老太太點頭,「人全乎不?」
這個誰也沒見,因此沒法答她這個話。
老太太的手抖的越發厲害,「那……趕緊去接吧!先把人接回來……勤勤、儉儉……家裡攢了布了,本是打算給你倆陪嫁的,現在……我跟你倆商量商量,能不能先拿這布給你爸做身衣裳,我來做,你們縫兩針就行……」
「我們做!」勤勤接過話茬,「我跟儉儉做,叫七妮和四丫倆媳婦縫兩針,算是盡孝了就行。」
噯!老太太應著,指了指柜子,抖著手摸出鑰匙給勤勤,「鑰匙你拿著,誰也別給。東西在柜子里,自己找。」說著,就拿起做了一半的鞋,繼續做,「你爸這一輩子,沒給他自己活過一天……一個人累的呀,可算是能歇了……得叫他體面些走。」
林雨桐見布料拿出來了,就道:「我裁剪,大姐,你和二姐他們都跟去接人吧……好好的把人接回來……」
四爺就借馬車去了,林雨桐比劃著名舊衣服,利利索索的將衣裳裁剪出來了,那邊就出發了。這一借東西,村里改知道的都知道。能來的都來了,大槐幫著招待人,七妮守著灶,怕人進去似得。
林雨桐跟村里執事的幾個人商量,這喪事怎麼辦,「到底是在單位因公意外去世的,怕是單位上會來人……」單位上搞個追悼會啥的,咱是不是得有預備。
對!對!對!
韓隊長立馬招呼人,打棺材的打棺材,挖墓的挖墓,林雨桐又去拿糧食,放在廚房叫看著給做。她就不管了。七妮的一雙眼睛跟探照燈似得,看守的可緊了。
卻說四爺跟金家的哥倆,跟林家的三個,往礦上去,等著接人。他們到的時候,人還沒運回來呢。好些人都等在這裡,安撫家屬嘛。
人已經沒了,四爺當然要考慮要撫恤的問題了。
比如老太太,單位上是不是應該照顧一二。按理說,上有父母,下有未成年子女的,這都在撫恤的範圍之內。
這邊也沒胡說,老太太活一天,單位負責每月給老太太二十斤糧食,十五塊錢。
在這個上面,四爺沒有太爭執,這就可以了。以後老太太不用給生產隊幹活了,這些東西絕對能過活了。
四爺就又提了一件事,「接班,得有子女進煤礦。」
人家領導也說了,「小金呀,你是養子,你有工作。金元福也是養子,但如今在縣建築隊,也是正式工,有工作。你有堂哥,但侄兒不能接叔叔的班,沒這道理。」
四爺就指林家,「我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雖姓不一樣,但確實是我父親的親生子女。我倆姐姐在農場有工作,這是她們努力爭取來的。可我哥沒有呀!他在村裡的衛生所……他接這個班,在咱們自己的職工醫院,不管是藥房還是後勤,這總是可以的吧。這是符合規定的。」
這叫人都沒法說。
這人拉了四爺到一邊,「你爸出事,這跟他本來疲勞駕駛有關。按規定,跑一趟,回來歇三天。可他呢,這次出去是頂了別人的班了。這大半年,他就沒咋歇過。當然了,為啥的咱也知道,他有三個親生的子女還沒成家,整天念叨著得給兩個閨女攢嫁妝,得給兒子娶媳婦……這要是真的細究起來,他是違規在先的。」
「這分明就是工作忘我。」四爺拉著對方的手,「叔,得給這事定調子。煤礦上這情況,別管是下井的,還是在外面跑的,都是預交了一半命給咱礦上的。這事上不能叫人寒心……」
林尚德幾個人就見老四在那邊跟人家說了可長時間話,一會子工夫,陸陸續續的過去了好幾個領導,這說的肯定是接班的事。
也不是爭執,可就是一時定不下來的樣子。得有一個多小時,四爺才招手叫林尚德,去了辦公室里填了幾張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