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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惴惴不安, 這話是在說楚家。
但老太太說的是實話,「比上次的亂子還早的三十年,亂子起的時候還沒我呢。但我家大堂姐就是因為那個受了難了。說是要辦女學, 女娃娃各個跟男娃娃一樣……是!叫上學了。上學不光不花銀錢,每月多多少少還能拿回去一些。可最後呢, 辦了沒幾年偃旗息鼓了。也不知道在學堂里學的是什麼,後來嫁了人,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的,我這大堂姐便不忍了,要和離。那時候已有一女,她卻回家口口聲聲的不願意叫什麼羈絆……我還不會學那個話,就是說這個男女既然一樣,我為何要受夫家的氣。愣是給和離了!和離不能算錯,但世道的是不容她的世道,最後折騰的出了家,沒兩年病死了。她那閨女在後媽手裡沒少受磋磨,嫁人之後沒兩年,也走了絕路了。」
周氏看老太太,「就因為這個事,您的婚嫁也受了影響?」
老太太尷尬了一瞬,還是點點頭,「這不是只能嫁給胥吏了嗎?當年我們家的姑娘沒人敢娶!」
所以,她其實也是受害者之一,只不過是間接的受害者。
老太太以一個親歷者的身份告訴你:「這事長久不了。瞧著吧,要不了多久,就會多很多自賣自身的人。」說著,她便黯然,「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原本也沒錯。這些人憑著腦子一熱去了,可一旦人家沒要,他們是連個退路都沒有的人。這些年他們學什麼了?除了學著伺候人,其實什麼也沒學著。一旦無路可走,只會比之前更卑微。不用別人踩,他們就能自己把自己作踐到泥里。但咱們家出去的這些興許不至於。尤其是幾個小子,都是跟著習武的。吃喝上沒馬虎,身子比別人壯實,又會些拳腳功夫……可沒選上的未必是禍,選上的未必就是福。」
是!沒選上的再是如何,性命無憂且還全須全尾的,這就比真去了戰場搏命的人好了許多。
老太太的話跟定海神針一樣,一說完,幾個妯娌都不說話了。
周氏這才道:「所以,將就將就過了年,咱們外甥打燈籠――照舊。」
說的是提氣的很,但一回去,一說過年,立馬頭疼。這正是用人的時候呢,完了要啥沒啥,支使不開。
如今這情況,誰能閒著?
家裡的婆子倒是不推脫,因為林雨桐給增加了三倍的工錢不說,乾的好月底在三倍的基礎上再翻倍。有錢能使鬼推磨呀!這不,一個婆子挑水燒熱水,灶上坐著水,火添上不是非得有人看著才行的。一個婆子清掃院子,回頭又收拾屋子,擦擦洗洗的一點也沒停。廚房灶娘子一個人也忙的過來這幾口人的飯菜。等管長輩吃飯的時候,林雨桐過去搭把手,這就更從容了。
四爺和林雨桐兩人呢,四爺得出去採買了。就是過普通日子的架勢,吃了早飯,桐桐給列了要採買的單子,然後四爺出門。林雨桐要是不想叫婆子在屋裡進進出出的,那這屋裡的炭盆,一點零碎的像是沏茶之類的活,就得自己上手干。尤其是收拾床鋪之類的,但這也不費事。一天到晚要是啥事都不干,那也無聊不是。
外面這世道,林雨桐在家裡還體會不那麼足,四爺這個出門的,一到街上,就明顯感覺到不一樣了。茶樓酒樓沒那麼些閒人了,反倒是乾貨鋪子,有幾位跟自己這穿著差不多了,到了這樣的鋪子卻像是看西洋景,瞧啥都稀罕。掌柜的這邊沒小二哥了,應該是自家的鋪子,掌柜的帶著兩兒子,連婆娘都坐在櫃檯後面,開始扒拉算盤珠子了。
四爺要了幾樣干海鮮,猛然發現,幫著拿貨的也沒有。以前要是這種的,完全可以叫店小二去送上門的,現在別想了,掌柜的不停的致歉:「客官您多擔待,實在是沒法子,人手不夠。您受累!您受累!」
這個四爺還不至於受累,但想多買點什麼,也沒法拿呀!
更犯愁的是,四爺不知道哪裡有賣菜的。
之前一直是酒樓給送的,可酒樓估計如今也不成了,別說替家裡採買了,它自身運轉都成問題。回去又找乾貨店的老闆娘打聽,這婦人紅著臉,「我們家……就是走街串巷的菜販子賣什麼,我們買什麼。冬里,本來也沒啥菜。」她幫著給指了指,「往東走,那兒有個醬菜鋪子,店鋪不大,卻也是老手藝了。您去看看去!」說著,又往西指了指,「要麼,您去那邊看看去,往常這個點,街口有個挑著擔子賣豆腐的,應該還沒走。再往前走個幾十步,有賣肉的,鋪子大,啥肉都有,您去問問去?」
得!那就走吧。
四爺是想買豆腐來著,可如今這豆腐拿什麼給你盛?買豆腐的都端著碗呢,人家給你直接放碗裡。四爺這麼去,能把豆腐擱在你手心裡不?
四爺問人家,「能給送不?我們要的多。」
多是多少呀?
四爺尋思著,四家分,多要點,不行做豆腐乳豆腐乾了,「給送一百斤。」
不少了吧?
人家賣豆腐的不干,現在這一百斤算啥大買賣,之前要五百斤的都得排隊。人家可說了,只要到他們家那條巷子,那邊人稠,五百斤豆腐都不夠分的。
把四爺給懟的,「那我要一千斤……」你做的出來嗎?你要能做出來,我就買。回頭我給老丈人家送禮都改送豆腐了。
人家賣豆腐的滿臉戒備,這是想當二道販子還是怎麼著?要賣高價我自己漲價,輪的到你?於是回了四爺兩個字――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