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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門外的王美琴怔愣了半晌,抬袖子抹了一把眼淚,老太太趕緊接話,「是這個道理!」她催林雨桐去歇著,「養著吧,要幹啥喊你倆姐姐。」
說著就出去,把閨女懷裡的魚拿了,「給我!你趕緊給孩子把炕燒了,孩子這不是挺懂事的嗎?」
王美琴沒言語,只轉身去了柴垛子,過去拎了兩捆柴就往閨女那邊,準備給燒炕。
進去的時候就見小閨女正在給大閨女塞錢,見了她也沒避開,「……勞煩大姐跑一趟,這個方子上的藥都給抓來。」給四爺做點丸藥,給原身也做點,熬藥還是太慢了。
林愛勤接這個錢不是,不接也不是,「我拎一袋紅薯過去換吧。」
「見過有錢買不到糧食的,還沒見過糧食換不來東西的。」她把錢塞過去,「剩下的錢都換成紅棗,燉湯最好每次添兩三顆紅棗。」
林愛勤這才接了,伸手拿了個籃子挎著胳膊上,綠頭巾把頭臉包住,這才袖著手出去。
王美琴從牆根拿了板凳放在炕洞邊坐了,一邊往裡面塞柴火,一遍叮囑大閨女,「下雪了,你麻利著些。別跟人又在外面拉呱,有啥可拉呱的?!」
林愛勤沒說話,低著頭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林雨桐也不想跟對方怎麼搭話,反正找到四爺了,她也不慌了。熱被窩睡著,養著精神。
至於現在這情況,看看吧,也不能急於一時。
倒是不知道,四爺那邊怎麼樣。
四爺也想知道啥情況呢,他躺下就想從腦子裡翻騰,可腦子裡啥也沒有。這會子只覺得有隻冰涼的手摸在他的額頭上,然後嘟囔了一句:「有點燒……」她朝外喊,「老三!老三!去抓藥去……」
主要的地方在黑山大隊的學堂里,學堂設在村頭的位置,就是一個小院子。其中只一間教室,一到三年級的孩子就在這兒上學。可如今,哪家的孩子還念書?反正來了,老師就教,不來也不管,自家的炕頭更熱乎不是?
教室的兩邊掛著兩間房。一間當大隊部用。大隊裡最值錢的喇叭就放在裡面。再就是一張長條桌子,幾條長板凳,搖搖晃晃的,磨的明光蹭亮,上面有人下來,要正式開會就在這裡。一般有個啥事的,都不愛上這裡來,擱在大隊支書家碰個頭就行了。
另一間是學校的唯一老師錢老師住的地方。辦公住宿包括做飯,都在這一間裡。錢老師的男人老關,就是村裡的大夫,會打針開藥,也會點中醫,外面靠牆搭了個棚子,裡面架子上放著的就是藥材。
林愛勤來的時候院子裡沒人,隱隱的聽見教室有說話聲。她還尋思,誰家的孩子這麼勤勉的。結果到了跟前了,聽見裡面村里老瞎子的聲音,怕是又在裡面講古了。
她看了看越來越大的雪,頓時就明白了。這雪一大,有些人家的屋子就扛不住。如今這光景,村裡的大小光棍,可不在少數呢。一個個的一天到晚的忙肚子的食呢,那家裡都沒法看。這一下雪,有些老房子真能半夜給塌了。這不,一遇大雨大學,小學的教室就成了避難所了。這裡是磚瓦房,點上火擠在一塊,也暖和。
這些人最開調笑大姑娘了,她轉頭要去敲錢老師的門,就聽見裡面老瞎子的聲音又傳來,「……你們這些年輕後生哪裡知道那兩家的事,說起這個來,那話可就長了。」
她轉身要走,就聽見裡面誰問了一句,「那林家我知道……」
林家?
呸!又在嚼咕自家的事。
卻不想老瞎子張口就道:「你知道的屁呀知道!你們講究林家,不過是欺負大牛聽不見,欺負林家兒子出不得門,一屋子娘們。不敢說金家,不外乎是金家四個兒子……可也別欺負林家太很了,真要這麼著,你瞧著吧,金家先不能答應。」
「這個咱們知道!」
「又知道?知道個屁!」老瞎子輕哼一聲,「你知道金家那院子原本是林家的?」
啊?
老瞎子得意一笑,「不知道了吧?所以我說呀,你們這些後生,知道個屁!」
您知道!您倒是說呀!
便是林愛勤也住了腳,怕是很多事她都未必知道的清楚。
老瞎子一副講古的樣子,「這個話說來就長了,那得說到解放前了!我記得是黃河決堤那一年……三八年吧,那一年年底,也是這麼大的雪,咱村來了一戶人家,就是金家。兩口子帶著三個孩子,那個可憐的喲!村里要是不留人,一家子那一晚上就扛不過去。原先村上那老窯洞不是大牛去住了嗎?那是唯一一個沒主的地方。你們說那個年月里,兵荒馬亂了,誰也不知道誰藏著啥心思,咋敢叫生人住家裡呢?金家是挨家挨戶的敲門呀,誰敢應承。結果賺到了村尾了,敲開了林家的大門。林老坎那人,你們知道的不多。那可是個能人呀,先是給縣城的酒樓當夥計,結果有心眼的人人家到哪兒都成,愣是叫他偷師成了。成了就回來,在鎮上的酒樓里干。那個年月能找一份穩定的活,管飽肚子不算,還弄掙一份錢養活老婆孩子不受餓,那是能耐。他當年有錢嗎?有!給那些運煤的做菜,賞錢不少。可當時人家就不買地,他知道他只一個閨女,買了也守不住。人家就把他家邊上老張家的菜園子給買下來了,那地方也就兩畝。弄個菜園子,老婆閨女在家種菜,菜賣到他那邊的酒樓里,掙的都是省心錢。金家敲響了最後一戶人家的大門的,就是林家。林家不收留,那金家人真能凍死。咋說咱當時不在場,反正村里人後來都知道,是林老坎發了善心,把金家收留了下來,就安置在菜園子邊角的那個土坯房子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