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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真被保送了,小子被保送到外教學院,閨女倒是被保送到國防大學還是啥大學的。
四丫笑眯眯的,「媽,您看,您不在,我們都過的挺好的。我爸退休了,整天跟一群老頭老太太釣釣魚,跳跳舞。如今出國方便了,還出國了好幾回,歐洲跑遍了。我找的男人呢,也不錯。早幾年辭職了,現在你整天看廣告,那個出現最多的化肥廣告,就是咱自家的生意。不僅在全國賣的好,還出口呢。」
林美琴還記得,那時候整天都說,我國是農業大國。這要是都用四丫家的花費,那這得趁多少錢?
敢想嗎?
不敢!特別的不敢!
要是自己好好的,那麼這些爭氣的孩子,就孩子自己的!自己可以跟人吹噓,說:「我家兒子是縣醫院工作,我那兒媳婦自己做個生意比端著鐵飯碗還好;我那大閨女本本分分的,日子也過的太平,那姑爺掙不了大錢,可也沒叫我閨女受氣,兩口子和和睦睦的,比啥都強;我那二閨女脾氣不好,性子野,也就是姑爺有手藝,有幹勁,愣是把日子過成了。我那小閨女那就是個猴,在大學教書也不知道人家為啥沒把她攆出來,幸好找的女婿是青梅竹馬長大的,包容了些。也能掙錢,四處的霍霍!這丫頭也就是有他爸祖上留下的產業,要不然,她那敗家的樣兒,沒幾個人瞧的上。」
她炫耀完了子女可以炫耀孫子孫女,可以跟人說:「到醫院排隊幹啥的,找我們丹丹。去城裡吃飯住店,找我家外孫去呀!你說哪個女兒家的外孫呀?肯定是老二家的呀!四丫家的靠不上,那孩子是外交官,滿世界的跑,都是國家大事。這孩子出息了就這點不好,靠不上,不如這在身邊的,有事能幫襯上。咱家有老師,有醫生,還有那猴性子跟她媽一個德行的瘋丫頭,說是建設國防去了,哎呀!丫頭片子,也不知道行不行?」
她覺得她會跟人家這麼炫耀來著,但她其實不知道的是,她每天其實都在自言自語這些事。見誰跟誰說,好像回到了村里,見到了張寡婦。她跟張寡婦面對面,趾高氣揚。她張寡婦的兒孫,就沒有我的兒孫有出息。她又好像看到了郭慶芬,她打算不恨這個女人了,兩人成了親家了,咱們一笑泯恩仇吧。
以前給林美琴看病的大夫,都成了科室主任了。她帶著林雨桐和四爺到病房前:「最近呀,情況好像惡化了。自言自語,自說自話的越來越厲害,嘴裡出現的名字越來越多。一會子叫爹,一會子叫媽,一會子喊金勝利,一會子叫林大牛。等會子跟張寡婦吵架,過會兒呢,又拉著郭慶芬『喝酒』,一『喝酒』就又哭又笑,一會子大罵,一會子又像是親熱的說知心話。」
林雨桐就看著林美琴一個人在病房走著,不時的看旁邊一眼,像是邊上還有個人一樣,她不知道在嘰嘰咕咕的跟對方說什麼。
四爺就問這大夫,「您的意思呢?現在這情況,結果會如何?」
「老太太這麼大歲數了。」大夫就說,「咱們有好的療養院,有專業的護工。如今沒發現自殘或是傷人的舉動,我看可以轉入療養院長期治療。你們有沒有發現,她看見你們,已經不大認的出來了。」
嗯!看出來了。
林雨桐就點頭,「那就轉院吧。去療養院。」
這大夫就嘆氣,「我也注意到你們來看望老人說的話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話,可我見過因為子女過的好對病情有幫助的病人,卻從沒有見過因為子女過的好,而更加嚴重的病人。」他看向林雨桐,「這種情況,我覺得,有兩種可能。一種呢,是真有當媽的不希望孩子好。第二種呢,就是她在後悔。她在悔恨!她如今的每分每秒,都在因為她過去做的事而懊悔!」說完,他就篤定的道,「我想,她應該是第二種。她在為她做過的事而後悔!」
因為後悔了,所以子女就該原諒嗎?
也許她的後悔只是因為她錯過了本該有的優渥生活呢!
林雨桐心說,我同意你的說法,也認可她後悔這個判定。但後悔的原因,我更傾向於我對林美琴認知里的判斷。
她沒有答話,良久才道,「我會安排最好的病房,雇最好的護工。」
醫生欣慰了。
可四爺覺得,林美琴的病不會因為這種貼心的安排減輕,只怕會更重。因為對一個病人花費這麼大的代價――這代表著,她如果好好的,可以享受的比這個多的多!她甚至想,我在裡面都是如此生活,那在外面的林大牛,每天得過的是什麼樣奢靡的生活!
果然如四爺所料,為兒女們越是往療養院扔錢,林美琴的病情越重。進了療養院半年不到,毫無徵兆的,一覺下去沒醒過來,人沒了!
沒有悲傷,沒有親朋,就是火葬之後將其骨灰埋在林老坎和林姥姥中間。她一生四個男人,跟誰都不能合葬,父母最疼她,回歸父母身邊,是她最好的歸宿。
安葬完她,四爺和桐桐轉到當年那個老村,在老村遺址上隨便看看。這裡大變樣了,農場私有了,職工買斷了。煤礦也成了私人的,再是想不到,承包煤礦的人是何炳晨。早幾年煤老闆那是真賺了錢了,好在跟郭紅英的夫妻關係並沒有因為驟然有錢而發現變化。不過,最近幾年,四爺跟何炳晨的關係不再親密。四爺推綠色環保不遺餘力,可這當年的小村,卻因為煤礦變的污濁不堪。當年還能吃河裡的魚,如今河水烏黑,都不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