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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歡喜鎮雖還算過得去但外頭的年景卻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洪喜兒跟著嘆息, 繼而話鋒一轉:「說來當時還是琦哥兒發現的你們, 那時我饞糖葫蘆, 但當時正下著那場罕見的大雪, 爹不讓我們出門,琦哥兒便想著偷偷溜出去幫我買來,可你想那麼大的雪哪來的買賣人, 糖葫蘆沒買到倒是發現了你們。」
她這一說也勾起俞菱初的回憶,雖然年代久遠但她還是記得冰寒雪地里迷迷糊糊的是有人喚她「姐姐。」
原來那人是琦哥兒。
撇開茶葉浮沫,洪喜兒觀著她的神情, 繼續道:「你知道,琦哥兒是怎麼來到客棧的嗎?」
「不是在街上乞討被你收留的嗎?」
「是,但也不全是。」捻茶的手頓住,洪喜兒幽幽一嘆,遙想起過往……
九年前,她和父母一起去州城逛花集。安州城盛產各色奇花異草,每三年一度的花集時州城裡的姑娘小姐乃至年輕公子各個簪花出行,街上還會有各花圃商號派出的花車,堆滿最漂亮珍貴的鮮花沿街□□。這是洪喜兒第二次來花集,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正是活潑爛漫的時候,看什麼都新鮮好奇,花集上滿是來自各地州城縣鎮的官民客商,一個不留神她便和爹娘走散了,不過她也不急,只在方才走散的路口一邊看花車一邊等待爹娘。
花集上什麼人都有,洪家雖不是什麼高門顯貴但也是富戶大家,加上洪喜兒一出生大伯便進士及第全家更是對她視若珍寶,吃穿用度都是按著力所能及最好的來,她這麼一個衣著光鮮掛飾精緻的小姑娘獨自站在街頭看熱鬧自然引起了歹人的注意。
「小姐,好心的小姐給點吃食銅錢吧,我好幾天沒吃飯了,小姐啊!」
洪喜兒回過頭,就見一個小叫花子舉著破碗擠到自己面前,看那孩子比自己年紀還要小不少,渾身髒兮兮的瘦弱的好似一陣風來便能將人吹倒。
「我沒有錢,你在這陪我等爹爹吧,他身上有錢。」小喜兒見人只盯著自己手中糖人看,問道:「你想吃?」
小叫花子點點頭,洪喜兒剛想將糖人遞過去,那小叫花卻突然伸手一把奪過,繼而抓起洪喜兒的手往前跑去。
「你幹嘛啊!」
洪喜兒被人抓著跑了半條街,直跑到有捕快攔護的圍河邊才停下。
「我,我說,你跑,跑什麼。」從小嬌貴的洪三小姐哪裡禁得住這般,撐在圍欄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小叫花子舔舔手中的糖人,不屑道:「若不是小爺救你,你早就被拍花子的拍走了。」
「什麼拍花子?」
果然是個嬌小姐什麼都不懂,小叫花子一撇嘴:「就是把你拐走賣了的人,這都不知道,又是個被賣了還幫人數錢的主。」
她說罷轉身要走,結果一想洪喜兒的穿戴又停住步子:「我也算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些謝禮。」
「可我身上沒錢。」
小叫花打量一番人,伸手一指她腕上的玉鐲:「那就把鐲子給我。」
「不行,這是我爺爺送給我的。」洪喜兒護住手腕,爺爺已經過世,他的東西自然不能送人。
「你怎的這般小氣,早知道不救你了。」小叫花哼一聲轉身欲走,洪喜兒卻出言叫住人:「哎!你叫什麼名字,我爹爹來自會尋你答謝的。」
「小爺沒名沒姓,這一代人都叫我乞兒哥。」
有那蹲在牆邊處一直看著她們這邊情形的叫花子在旁嘲笑道:「小乞兒你就吹吧,還乞兒哥,你壞了鼠頭的生意回去就成個乞兒死了。」
「去!」那小叫花啐他一口,隨即皺起了眉。鼠頭是這一代做人肉買賣的頭頭,剛才就是他盯上了洪喜兒,其實這事和自己本沒關係,只怪自己被瞎豪氣沖昏了頭才出來阻攔。
洪喜兒在旁聽明白了個大概,此時出言道:「我爹娘馬上就會來,你同我一起在這等他們吧。」
「你爹娘來有什麼用。」小叫花說罷轉身欲走,她還是趁早逃吧。
「等下!」洪喜兒卻一把抓住她:「我是說,你跟我回家吧。」
……
「這小叫花子就是琦哥兒吧?」
俞菱初還是第一次聽這故事,她只以為是三娘心善撿回來落難的琦哥兒,卻原來兩人還有這樣的淵源。
洪喜兒笑笑:「是啊,她這個名字便是這麼來的,琦哥兒無父無母只記得不知哪個親人姓王,一開始我還想著叫她王巧兒,後來她自己說乞兒乞兒也習慣了,索性便叫王琦。」
「你怎想的叫個巧兒,琦哥兒又不是個女兒家。」俞菱初也笑,這三娘小時候是願意玩笑胡鬧。
「我不是想著我叫喜兒她便同我妹妹一般,那就叫巧兒吧。」洪喜兒說完覷著俞菱初,見人本在笑的表情漸漸疑惑,看著她的目光也越見凝重起來。
「妹妹?」
洪喜兒只覺頭上有些冒汗,心裡忍不住暗罵兩句王琦這個小兔崽子,但此刻也只能硬著頭皮道:「當初阿琦救我也是聯想到她幼時被人販子賣到青樓的情形心下不忍,那時她才七歲,逃出來時還捅傷了人。我將她帶回客棧後怕那些壞人來找,這才商量著讓她繼續扮作男子行走,一來掩人耳目二來做事也方便。」
洪喜兒說到最後聲音漸漸弱下去,她看著俞菱初由白轉青的臉色,哆嗦著伸出手想要安撫一下人,卻見她猛然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