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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害怕她,擔心她會傷害他嗎?可是她永遠都不會傷害他的。她寧願自己受傷。
他知不知道那些東西讓她很疼?
他不知道,還是不在意?
珍妮怔怔地望著他。有那麼一會兒,她看起來像是要哭出來,但是她忍住了。事實上她500多年都沒哭過。
被莫里亞蒂抓去割掉尾巴的時候她大概哭過吧。但珍妮覺得那不能算。那樣的疼,哪怕換成小黑和虎大王這種活了好幾千年、見識廣博的老妖怪,也得哭。
珍妮把眼淚逼回眼眶。
夏洛克擰眉看著她。
珍妮聽見,他說:「再見,珍妮貝利維爾小姐。」
……
那幾日天氣一直都很好,天空瓦藍瓦藍的,沒有一絲雲遮擋的春日陽光,碎金似的從天頂漏下來,靜謐美好的不真實,像小黑施展的幻術。
這樣好的天氣,映襯著珍妮這樣糟糕的心情,她深深領悟到,老天爺果然大部分時候都跟她很不對付,剩下的小部分時候若不小心稱了她的意,也純屬偶然。
那天夏洛克對她說了再見以後,她就被重新帶回了那個白色的小盒子裡頭關押著。
她的法術已經恢復了,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可是她沒有想去的地方了。
在珍妮的記憶中,她和夏洛克一共說過三次再見。
第一次是二十二年前,他揮著手對她說:「再見,珍妮。」陽光穿透層層疊疊地樹葉照在他稚嫩的臉頰上,也照在她光滑的皮毛上。
然後她過了二十二年才再次找到他。
第二次是一年前,她瀕死之際,天上沒有陽光,但有一天空的星星,她笑容疲憊地對他說:「再見,夏洛克。」
然後她用了一年的時間,重新找到他。
現在是第三次,他那麼冷漠疏離地對她說:「再見,珍妮貝利維爾小姐。」
珍妮卻不知道,這一次,她還有沒有力氣再找到他了。
珍妮其實從小就是很單純的一隻貓,不管做什麼都能一心一意,逃課能逃得一心一意,抓魚也能抓得一心一意。
還記得她一開始想吃魚的時候,小黑和虎大王並不幫忙,尚是一隻小奶貓的她就一個人兢兢業業地去抓,終於從一開始的望魚興嘆,到最後成長為了一隻抓魚小能手。
所以後來她喜歡了夏洛克,也特別一心一意地去喜歡。雖然喜歡他比抓魚或者逃課,或者她以前做過的所有事都難了一點,但她沒想過放棄。
夏洛克站在法庭上對她說出再見的時候,珍妮其實先是一頓茫然。她沒有搞明白他的再見是什麼意思,頓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他是讓她跟那個教授和斯塔克先生走。
明白過來的珍妮卻更加茫然了。她活了不長不短的500多年,除了她從小混熟了的那片林子,便只認識這座夏洛克生活的倫敦城。
美國。珍妮以前聽都沒有聽說過。她不明白夏洛克為什麼要讓她去這個地方,也不大想去。
可到了離開這一天。不大想去的珍妮還是去了。
華生和哈德森太太來送她,德瑞斯和菲利普也來了,最後羅西米爾和她爸爸也來了。
珍妮擔憂地往他們身後望了望,有點擔心別她動物園裡的動物夥伴們也來給她送一送行。還好大家普遍都比較靠譜,沒讓這一奇景出現。
德瑞斯還帶來一幅畫,說是送給她的臨別禮物。
珍妮受寵若驚地接過來,盯著那一團五顏六色看了半晌,還是沒看出來畫上畫的是個啥。
德瑞斯說,名畫的技巧就是要讓人看不出來畫的啥,這叫抽象藝術。還說菲利普曾經花四萬英鎊買回去了一灘濺在畫紙上的鼻血。他那時候就覺得如果那種就是名畫的話,他也能畫。於是他當時就真的畫了一幅。
「菲利普把我第一幅畫作賣出去了,你猜賣了多少錢?」德瑞斯問。
珍妮還沒猜,德瑞斯就自己迫不及待地公布了答案。
「整整一萬英鎊!」
珍妮看了看菲利普。
菲利普含笑點了點頭。不過從他的笑容里,珍妮感覺到這裡面一定暗藏玄機。
珍妮對人類的金錢沒什麼概念,默默在心裡換算了一下。一份炸魚薯條十磅左右,一萬英鎊可以買一千份炸魚薯條。唔,聽起來確實是一筆巨款。
德瑞斯叮囑她,一定要保存好他這幅畫,沒準以後還會升值。
珍妮鄭重其事地答應了。
穿著精緻西裝,領帶系得一絲不苟的斯塔克先生從他的私人飛機里探出頭,提醒她該出發了。
珍妮提著德瑞斯的畫,目光不受控制地往後面看去,直看到天際盡頭的雲影日色里,也沒有看到她期望中的那個身影。
哈德森太太眼裡閃著水光抱了抱她,抱得珍妮也濕了眼眶。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哈德森太太在她耳邊說,「但是,珍妮,別對夏洛克失望——雖然他有時候總會做一些讓人失望的事,但那不是他的本意。你知道,他只是跟別人不一樣。」
珍妮費勁地提了提差點掉到地上的德瑞斯的畫,輕輕點了點頭。她知道夏洛克不一樣,她喜歡他的不一樣。她只是不確定他是不是還一樣喜歡她的不一樣了。
珍妮在飛機上坐好以後沒再往舷窗外看,她低著頭盯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