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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想,她當時的腦子大概也跟被一朵花妖夾了一樣。
太陽第九十次隱沒在西山後面。
珍妮從樹上跳下來,跟小樹妖道了別,沒精打采地往林子深處走。一邊走,一邊伸出貓爪子,一爪子拍開故意擋著她路的野花妖。
她憂愁地覺得,自己的爪子都瘦了一圈了。
第二天,為了排解一下沉重憂鬱的心情,珍妮決定邀虎大王一起去完成他們從前未竟的事業——逮住那隻小兔妖。
讓珍妮困惑的是,虎大王面對她的邀約有點猶猶豫豫、吞吞吐吐。
以前這不是他最喜歡的活動之一嗎?
珍妮沒有多想,拉著虎大王往兔子洞走,路上還向他詳細講述了一遍自己的作戰計劃。
作戰計劃非常成功。珍妮和虎大王前後包抄、圍追阻截,終於將小兔妖截在了兔子洞前面。唯一的失誤就是由於用力過猛,虎大王不小心一巴掌將小兔妖的兔子洞給拍塌了。
看著無路可逃的小兔妖,珍妮連日來的沉悶心情終於稍稍舒緩。她向虎大王遞過去一個戰友間的勝利微笑。
同樣是一個林子裡出來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那麼優秀。
作為戰敗的一方,小兔妖瑟縮在角落裡,看著珍妮和虎大王這兩個「大魔王」,突然紅著一雙兔子眼,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珍妮的好心情瞬間去了一半。
正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紅燒兔肉,雖然這口肉懾於小黑的「淫威」她一時半會兒還不大敢吃進嘴裡,就算沒有小黑的「淫威」她多半也下不去嘴,但珍妮實在看不上小兔妖憑本事輸了還哭哭啼啼的沒出息樣子。
珍妮正預備拿出以往小黑教訓她的架勢神態,教導一下小兔妖輸人不輸陣,需自立自強、奮起反擊的妖生態度。虎大王卻先開口了。
「你哭什麼,」虎大王說,「我這不還沒吃掉你嗎?」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手足無措。
小兔妖還是哭個不停。
「你別哭啊。要不然回頭我賠你個兔子洞。」虎大王腦門上的「王」字愁得都皺到了一起。
珍妮蒙了,她不明白虎大王怎麼突然這麼和藹可親了,莫非這小兔妖哭一哭,會影響最終的口感?
珍妮於是向虎大王發出疑惑不解地詢問。
虎大王立刻像個十足的叛徒一樣,指著旁邊的珍妮說,「你看,這都是她的注意,真的,我其實一點也沒想傷害你。」
珍妮目瞪口呆。
這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虎大王嗎?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虎大王到底經歷了什麼?
小兔妖哭得更傷心地說:「之前我的胡蘿蔔一連好幾天不知道被哪個人……呃,」打了個哭嗝,「哪只妖,偷了個精光,是不是你乾的?」
珍妮覺得要從虎大王的一張老虎臉看出窘成了豬肝色實在不大容易,但她至少能看出來,他的四隻老虎爪子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春風習習,將小兔妖的哭聲直往虎大王的心坎里吹。
最終仍是疑惑加悲憤的珍妮扛下了所有……
珍妮從前暢想過虎大王會遇到一隻什麼樣的母老虎,但她萬萬沒想到,他最後被一隻柔柔弱弱,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小白兔給拿下了。
珍妮有一種被雷劈了的感覺。
她有些懷疑,老天爺是睡著了嗎?
老天爺睡沒睡著珍妮不知道,但被拿下了的虎大王一心只想給小兔妖找個睡覺的妥帖地方,好彌補他不小心毀壞了人家的兔子洞的過失。
虎大王踅摸來踅摸去,看中了珍妮那頂茅草屋,因為那頂茅屋就在他的旁邊。
於是虎大王對無家可歸的小白兔發出了邀請。面對自己的生物天敵,小兔妖戰戰兢兢地答應了,雖然珍妮覺得她大概更願意「露宿街頭」。
一場兔子洞意外損毀的事故,最終演變成了一段跨越種族、不畏世俗的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這個轉折有點快,珍妮覺得自己需要緩緩。
只是虎大王追求他的愛情,為什麼要讓她讓出茅草屋呢?
珍妮誠心誠意地發問了,虎大王很「慈悲」地告訴她,她不是還有個樹屋嗎?實在不行就在林子裡哪個樹杈、草坪或者空地上湊合幾宿。
對於虎大王的重色親友,珍妮無言以對。
後來她一想,若是換成夏洛克,她大概也會這麼做,便瞬間原諒了他。
連萬年單身虎虎大王都談戀愛了,形單影隻的珍妮覺得很惆悵。她只好去找林子另一隻更資深的萬萬年單身狗……呃,貓,去分享一下自己五味雜陳的心情。
圓月當空,小黑一隻貓優雅高貴地坐在茅草屋頂,星月銀輝如白色微塵,籠罩在他比夜色還要黑濃華美的皮毛上。
珍妮覺得眼前這一幕有點像一幅畫,一幅無端讓人生出寂寥清冷的古畫。
默默看了一會兒,幾個騰躍,珍妮也跳上了屋頂。
珍妮沒想過這個夜晚會跟小黑有一場深刻的長談。
仔細想想,這還是小黑第一次將她當做成年人的談話。
他們一起坐在他茅草屋的屋頂上,漫天星光浩瀚而沉靜。
珍妮第一次感覺到,也許越是強大美麗的東西,越是靜默。如同星空,如同小黑。
小黑看著夜空很久沒有搭理她。珍妮也覺得眼下的氣氛似乎與「虎大王不吃那隻小兔妖了,要把她討過來當老婆」這樣的勁爆話題不太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