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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對方自來熟地笑得很親切,珍妮卻皺起了眉毛——她覺得這個男人笑起來有點像他們林子裡的狐狸,而且是那種體型雖小,卻有著鋒利的牙齒和爪子,獵食能力在食肉目動物中幾乎處於頂級的最狡詐鬼祟的赤狐。
不過後來夏洛克形容莫里亞蒂像蜘蛛,時刻埋伏在他的犯罪網絡中央,等待捕食獵物。珍妮覺得這個比喻也很貼切。
男人很欠抽地說了一句:「我就知道你是我最聰明的小貓咪。」
珍妮眯了眯眼,又認出他一重身份。
「你是那個給我打電話的人。」
身體不禁倏然繃緊,充滿攻擊力的法術已經匯聚到指尖上。
「或者你可以直接叫他莫里亞蒂。」
夏洛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珍妮怔了一下,轉頭去看,夏洛克已經緩步走至她身邊。暮色晚風將他的大衣下擺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夏洛克停下後,珍妮不動聲色地往夏洛克身前挪了挪,自以為不漏痕跡地將他擋在身後,占了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靈活位置。
夏洛克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
莫里亞蒂也興味十足地看了她一眼。
珍妮全沒有注意,她正蹙著眉思考,若眼前這個人就是莫里亞蒂,那更應該趕快殺死了事。但這麼大庭廣眾、眾目睽睽的,又不太好殺。她有點為難。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活了500多年,其實並沒有殺過人。
人類有句話叫,光說不練假把式。她已經「假把式」了這麼多年,在這個叫莫里亞蒂的男人身上練一練手,讓自己升級成一個「真把式」,想想倒是很不錯。
於是珍妮很真誠地提議,大家看起來一時半會兒聊不完,要不換個僻靜點的地方再開始好好聊。
莫里亞蒂又露出他的狐狸笑,精神盎然地表示同意:「巴茨醫院樓頂怎麼樣?我們的老地方。」
飽含深意的目光注視著珍妮。
誰跟你有老地方。珍妮鼓了鼓嘴,拉起夏洛克的手:「我們走。」
一個清閒的春日午後,天氣是薄雲遮日,碎金一樣的陽光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晃得人有點眼暈。
珍妮經常陪夏洛克來巴茨醫院的實驗室,但她沒來過巴茨醫院的樓頂。至少她不記得自己來過。
可是她卻對這個空曠的平台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雲層後面的太陽終於穿行過薄薄的遮擋,喜滋滋地跳出來,陡然而至的刺目白光讓珍妮感到一陣頭暈眼花。
閃動著金色光點的眩暈里,珍妮模糊看到兩個相對站立的身影。其中一個背對著她的人,讓她熟悉得如同在看自己。
珍妮從神情恍惚中略回過些神來時,就看到莫里亞蒂險險地坐在高樓頂端的邊緣上,巴著頭往下看,一副隨時要跳下去的姿態。
珍妮徹底不恍惚了,她充滿期待地等了一會兒。
最後失望地得出結論——眼前這個人雖然是個變態,但還沒有變態到會自殺的程度。真是讓人遺憾。
就在珍妮心裡默默失望的空擋里,夏洛克和莫里亞蒂已經不負春光日色的聊了起來。
莫里亞蒂坐在樓頂邊邊上,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寂寥起來:「你看下面那些人群,整日奔波,卻碌碌無為,一成不變,只是活著而已。就是因為這些人的存在,才使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無聊,無聊透頂。」
夏洛克沒說話,只是在樓頂四周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最後停在莫里亞蒂面前。
珍妮倒是稍微有些感想,她從上一次接到莫里亞蒂的電話開始,就覺得,他的聲音有點像深夜的狗吠聲一樣,帶著某種讓人恐懼發毛的不詳。誠然珍妮並不害怕狗,不管是白天的狗吠還是深夜的狗吠她都不害怕。現在也不是深夜,而是白晃晃的午後,但她壞心眼的覺得,這個比喻用在莫里亞蒂身上還挺貼切。
從那些被他評價為「碌碌無為」的凡人身上轉回臉,莫里亞蒂看起來又開心起來,笑得分外真誠地對夏洛克說:「多虧還有你,福爾摩斯先生,我得感謝你陪我打發了那麼多無聊的時間,如果沒有你,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加讓人無法忍受。最重要的是,」目光轉向珍妮,聲音開始變得扭曲和神經質,「你還帶來了這麼一隻可愛的小貓咪。你一定不知道我第一次發現她身上的小秘密時多興奮!」抬頭看向天空,右手在胸前虔誠地劃了個十字,「感謝上帝,某些時候還能製造一些不錯的驚喜。」
太陽大約也被這個人神經質的表演嚇住了,重新縮回到雲層後面,日光變得一片灰濛濛。
夏洛克一直保持著沉默,雙手倒背在身後,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珍妮看了他一眼,他灰色的瞳孔一動不動,不泄露任何聲色。
「看看你們,看看你們。」莫里亞蒂從樓頂邊緣站起來,跟只泰迪熊似的圍著夏洛克和珍妮轉了一圈,「你們把我們之前那些好玩的遊戲全忘了,尤其是你珍妮,」莫里亞蒂停在珍妮面前,離得很近地看著她漂亮的淺綠色瞳孔,「我們有過那麼深刻地交流,」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在說什麼秘密的話,「就算記憶不可靠,我以為那麼深切的疼痛也會讓你記住。」
珍妮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動了一下,仿佛她真的感覺到他說的那些疼。
夏洛克的心臟也跟著跳動了一下。